鼎丰小说网 > 隋唐外传 > 天纵英豪 第九章骄阳不解诗中意 狭路相逢问故人

张家集、历城方向的早晨热闹非凡,群英荟萃,相较之下,沙家店这边显得有些冷清。秦琼给腿上的枪伤上过药,趁着日头刚刚升起,天气不是十分炎热,打马上路。他昨日中的枪,只觉得有些麻,今日在马上受了颠簸,竟是痛得钻心,比身上的掌伤厉害许多。他放慢度,中午歇脚换药,待日头斜了方打马上路。此时,秦琼歇过一个晌午,精精正是饱满,心情渐渐地放松了,在马上信口唱起了一支小曲:春日融融溪水长,不能忘,陌上谁家如意郎,耍一段龙棒,舞一回鸳枪。秋风阵阵贴花黄,自思量,月下几多寒暑凉,少一回音讯,添一番惆怅。这曲子是秦妻张红儿嫁给秦琼之前唱的曲子,后来成了夫妻,张红儿从不曾唱起,秦琼反倒时时吟唱。隋朝末年,社会风气开化,男欢女爱亦属寻常。虽然朝廷提倡女子要恪守礼法,保待贞节,三从四德,但无论宫廷内外,还是民间巷里,婚姻爱情仍然较为自由。秦琼有个旧相识,是州中的秀才房彦藻。他十岁的小儿子娶妻不久便死了,寡媳年方十三。亲家翁致信房彦藻,谈及女儿想改嫁,房彦藻旋即回信,说您的女儿尚年轻,这样做非常适宜,足见风俗所尚。秦琼和张红儿即属于自由婚姻。两人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张红儿时常来看他舞枪弄棒。后来,两人的年龄大了,理应婚配,只是张红儿的父亲张千里不喜这门婚事。当时,门阀制度盛行,婚姻双方都重视相同的经济、社会地位,秦家虽然殷实,毕竟无法与富冠山东的张家相比。张千里对张红儿视若掌上名珠,比性命还要重要,一心想让她择一个合适的人家。以他家的名望和实力,放眼山东,门当户对的没有几家。除了身份、地位不符,张千里还有一个私心。他有一妻三妾,正妻只有一女,即张红儿,其余三妾虽有儿子,毕竟庶出。他原打算招婿入赘,以继家业,见秦琼不好就范,有些嫌恶。他初时对女儿循循善诱,后见无效,竟横加阻拦,软硬兼施。不想,女儿一个心思扑在秦琼身上,巧于应对,弄得张千里啼笑皆非,只好听之任之。后来,女儿已届婚龄,秦琼有所作为,小有名气,张千里便放出话来,说只要秦琼肯入赘张家,即可成亲。他富可敌国,这个条件是外人求之不得的,急得他庶出的儿子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料,秦琼对传话的人一笑了之。秦母宁氏眼见儿子已过二十,张红儿届满十六,一对璧人苦恋无果,倾家所有,瞒过秦琼托媒下聘,暗中答应张千里所请,道:“此儿不可强取。”授计徐徐图之。张千里知道秦琼不肯低头入赘,故此放话。今见秦母送来聘礼,有心回绝,担心女儿就此决裂,暂让家人收下,坚持道:“若娶我女,必得入赘,此外更无二法。”希望秦家从此收蓬,知难而退。秦琼闻到风声,托贾润甫透话给张家,说入赘绝无可能。见张千里一意孤行,便对张红儿道:“我乃粗汉,本不配你,入赘的事情已无余地,异日我必讨回聘礼。”大有绝情的意思,不管张红儿听了是否伤心。若是寻常女子,面对此情此景,早哭成了泪人。张红儿却笑道:“聘礼已经被我用上了,如何讨回?”秦琼不信,她便调皮地说道:“你明日不妨讨讨看。”第二日,秦琼来张家索要聘礼,张千里喜出望外,心道:“不是我不嫁女儿,是你不娶。红儿也无话可说。”当即应允。不料,进得后堂,半晌方涨红着脸出来,悔口道:“此事须慢慢计议。”原来,聘礼不见了。仓促之间,虽可补还绫罗锦缎,金银饰,但有两件物什却是补不上的:一个是蓝田玉坠明珠宝剑,一个是南海九龙夜光杯,均是秦家祖传之物,仿造不来。张家退不回聘礼,秦家也索不回来,各自无计。张千里向张红儿追问聘礼的事情,张红儿既不哭,也不闹,笑道:“女儿如何知道?爹爹有钱,随意退些便是。秦琼无情,我亦无意,爹爹明日可将我另配人家。”张千里道:“退不出聘礼,如何将你嫁与他人?你今日害苦了我,倒像我不肯放还聘礼,偏要做这门亲事似的。”叹了口气道:“只怕外边都说我嫁不出去女儿了,霸着聘礼不还。我的颜面何存?”张红儿见他气苦,道:“管它外边如何说,这是我们自家的事。爹爹不必烦恼,秦家的聘礼确在我这里。绫罗锦缎我还没有用,金银饰虽戴在了身上,爹爹要还,尽可摘下。”张千里喜道:“蓝田玉坠明珠宝剑和南海九龙夜光杯呢?”张红儿道:“秦琼来要聘礼,实在有辱我张家。爹爹没面子,女儿更是让人小瞧了。我心中气恼至极,将那两件东西给摔了,以解我心头之恨。”说着,拿出两件破碎的东西道:“不知道还能不能还?”张千里看时,蓝田玉坠明珠宝剑已经断成数节,南海九龙夜光杯几乎摔成了碎片,怔怔道:“如何还,如何还?”张红儿道:“都怪女儿一时性起,失去了计较。爹爹何不寻个能工巧匠,修补完好,尚未可知。”转尔气道:“难道爹爹此时仍不知女儿的心意,我是决意不嫁秦琼了,只望爹爹作主。”张千里虽然不信女儿的话,仍存着万一的希望,拿着残破不堪的蓝田玉坠明珠宝剑和南海九龙夜光杯出了女儿的闺房。张红儿见他仍然如此执迷不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隔了几日,正赶上她十六岁的生日,张千里盘算如何庆祝,听丫环说女儿病了,忙来到她的房中探望。一进门,见她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问道:“你不是病了吗?”张红儿道:“别人十六岁的生日在夫家过,我十六岁的生日在娘家过,如何不愁出病来?秦琼的聘礼退回没有?”张千里道:“没有。”张红儿叹口气道:“难道真让女儿没面没目的嫁与秦家?”张千里见她似愁实笑,气得直跺脚,问道:“你还有心情看书?你看的是什么书?”张红儿道:“不过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的书。”张千里一愣,知道女儿意在威胁。以女儿的性情,私奔不属意外,倘若他仍不答应这门婚事,女儿来一个私奔,传扬开来,只怕他更加无颜立足乡里。他毕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知道事无挽回,反倒开朗起来,道:“其实卓文君很傻。不问她爹爹答不答应这门婚事,只忙着私奔。也许,她爹爹答应下来亦未可知。”张红儿道:“怕只怕卓文君的爹爹想让司马相如入赘卓家。”张千里道:“对于一个穷困潦倒的司马相如来说,有何不好?”张红儿道:“司马相如入赘不入赘,女儿说不好。不过,秦琼是个项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是断断不会入赘的。”张千里道:“只有你把秦琼看成了英雄。你嫁与他有何好处?”张红儿道:“难道卓文君看走了眼?司马相如后来不是衣锦还乡了吗?”张千里道:“可叹的是卓文君一心嫁人,嫁的却是一个负心汉子。司马相如变心又如何?男人哪个不三妻四妾,喜新厌旧。”张红儿道:“秦琼非司马相如可比。”想了想道:“若我是卓文君,嫁给司马相如时一定约法三章,不许他再纳姬妾。”张千里道:“司马相如纵是答应了,事后反悔又如何?”张红儿道:“我知道秦琼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的。”张千里道:“以他的性子如何听得进别人罗嗦这等事情。”张红儿道:“平常不行,但此时提出这个条件最好不过了。”张千里道:“你是说由我提出来?”张红儿脸红道:“难道爹爹不说,还让女儿去说?”张千里道:“既然我决定做这门亲,就不想当恶人。”他是气女儿一心向外,不顾家中死活。眼见女儿痴情的样子,心中一软,道:“只是秦琼前来索要聘礼,我无台阶可下。难道让我厚着脸皮告诉秦琼,说我同意这门亲事了,求他不要索还聘礼?”张红儿问道:“若是生意上有利可图,爹爹会不会矮面求人呢?”张千里道:“不行。我不能求秦琼那黄毛小子,再说,这也不是生意,更是无利可图,简直是赔本买卖,赔得精光!”张红儿见爹爹执意不肯,想了想道:“这个不难,对女儿有利的事情,女儿愿意去做。”于是作曲一,差丫环送与秦琼:春日融融溪水长,不能忘,陌上谁家如意郎,耍一段龙棒,舞一回鸳枪。秋风阵阵贴花黄,自思量,月下几多寒暑凉,少一回音讯,添一番惆怅。秦琼接到曲后,感她浓情蜜意,重备厚礼,进府提亲,两个有情人终于成了眷属。自此,张千里一改往日的刁难。除了在大喜之日,让秦琼立誓此生不娶二女之外,日后却是大度地对待贤婿,又是送房子,又是送地,意在示恩。秦琼本是豁达之人,过去的事情早已淡忘,对他视若生父,礼遇有加。不久,秦琼做了齐州府总捕头,大有作为,张千里便有托后之意,将他业下最值钱的梨林送给了秦琼。他心中自有计较。原先所谓“琼汁金梨”乃当今天子隋文帝喜吃之物,不过是他为追逐暴利而放出的幌子,眼见“琼汁金梨”名扬天下,达官贵人络绎不绝,怕受之不起。其间若有人生出疑心乃至坏心,他便有万贯家财也绝难应付。而秦琼脚踩黑白两道,由他经营“琼汁金梨”,无人敢起觊觑之心。秦琼虽不知他的心思,但见他一再将产业托付于己,心中感激,欲把秦怀玉改为张姓,寄他名下,还他心愿。当时,秦琼已名冠江北,张千里却又有些受之不起了,又喜又推地道:“我观此儿,日后必也是个英雄,焉能姓张。若再得一子,可改张姓。”这便是后来秦琼二子秦国模又叫张国模的缘故。秦琼与张红儿的婚姻来之不易,夫妻二人着实恩爱珍惜。秦琼对张红儿力挽婚姻狂澜的智慧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每每忆及苦中甘甜,便会唱起这曲子:春日融融溪水长,不能忘,陌上谁家如意郎,耍一段龙棒,舞一回鸳枪。秋风阵阵贴花黄,自思量,月下几多寒暑凉,少一回音讯,添一番惆怅。秦琼唱到忘情处,觉得腿上舒服许多,快马扬鞭。这时,身后传来“笃笃”的马蹄声。秦琼回望去,琼花不知从哪里买来一匹桃花小驹,不快不慢地跟在他后面。琼花换了一袭红衣,头上依旧簪着白花,娇小的身材配上桃花驹,别有一番可人的韵味。琼花似笑非笑地道:“我若说出今日的情景,只怕没人相信,秦大英雄也有思春的时候。”秦琼道:“不必乱扯。你昨日戏弄金甲、童环兄弟,我今天正要替他兄弟惩戒你。”琼花道:“盗者无罪,怀璧何罪?”秦琼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不再理她,打马前行。琼花却不放过他,追到近前,并辔而行,道:“你唱的那曲子很好听,我听罗士信唱过,但没有你唱的好听。有没有名字?”秦琼听她赞那曲子,便道:“这曲子叫《念郎归》。”琼花道:“写得真是有情,很适合你。是不是你夫人做的?”秦琼喜她赞那曲子,道:“正是我家娘子婚前所作。”琼花道:“既是婚前所做,不知曲中所思的人是不是你?”见秦琼有了怒气,道:“照常理推来,除了你别无旁人。”秦琼叱道:“你毁我尚可,绝不可诋毁我娘子。”琼花叹了口气,幽幽道:“她真有福气,难得你这般相信她,维护她。其实,随便一个人都听得出来,曲中所说之人就是你。”秦琼欲待出手教训她,自思为言语之争动手,与江湖莽汉无甚区别,只得不再理她。琼花道:“你生气便想打人么?为什么不打我?”见秦琼不理,更加生气道:“你也知道生气么?我惹到你什么,你昨晚对金甲、童环说我心如蛇蝎,说我是坏女人。我哪里像蛇?我哪里像蝎?即使我不是坏女人,好女人就不能生气么?好女人生气的时候比坏女人还要坏。好女人生气的时候不想打人,只想杀人。”她的话里充满怨毒,任谁听了都不免颤粟。她杀不了秦琼,她想杀谁呢?所以说,千万别惹女人。女人恶毒起来,什么事情都敢做。秦琼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张红儿。琼花若想在张红儿身上做什么坏事,只怕防不胜防。秦琼道:“你昨天晚上偷听到我们的话了?你若恼我说的话,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琼花道:“我不仅听到你说我心如蛇蝎,而且听到你说杨勇就在你手中?”秦琼道:“不错。”琼花道:“杨勇我是必须追回来的。你说我的话我也是必须报复的。不过,我有什么手段不一定对你使,对你的娘子使一使也许最有效。”秦琼笑道:“大丈夫抛头颅,洒热血,何怕之有?你若滥用阴毒招数,伤及无辜,我必叫你锉骨扬灰。”琼花听他说得狠毒,又是气,又是忌,道:“你是不是怕了?你若怕了为时不晚。只要你交出杨勇,我们所有的账一笔勾销。”见秦琼无言,以为他动了心,道:“这是杨广下的旨,见到杨勇,杀无赦。只要你把他交出来,可保荣华富贵。料想齐州刺史的官阶不在你的眼中,只要我向杨广千岁美言几句,可将山东大行台来护儿调走,由你来顶山东大行台的缺。”山东大行台来护儿原是世荫,平陈名将,累有战功,现封黄县公,开府仪同三司,兼齐州总管,实乃地方诸侯。琼花说将他调走,虽然有些托大,不过杨广登基后却是大有可能。来护儿属前太子党,即杨勇的派系,被现太子杨广视为眼中钉。因为这一层关系,杨广一干人才未敢惊动山东地方官府,以致处处制肘。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杨勇才逃至齐州,想托庇于来护儿。然后上本父皇,揭杨广种种恶迹。隋文帝杨坚废长立幼后,及至皇后独孤氏一命归天,有些悔意,意欲重扶扬勇,只因朝中大臣杨素等人拦着。杨广失去了独孤氏的支持,又多行不义,唯恐地位不保,有心除掉杨勇,免除后患,却怕父皇见疑。隋文帝杨坚征战了大半生,一生勤简,后宫原本只有皇后独孤伽罗一人。这个独孤伽罗天生奇妒,不准女色接近杨坚。一日,皇后独孤氏患病,杨坚下朝回来,寂寞难耐,和一个姓尉迟的宫女成就了鸳鸯好事。这事被独孤氏知道了,当众将尉迟氏乱棒打死。自此,宫里的彩女玉娥,花一团的,锦一簇的,隋文帝杨坚只落得个好看。独孤氏归天后,失去了管制他的人,便召来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杨广窥透父皇的心思,唆使廷臣上书大建行宫,广蓄宫妃,杨坚更觉适意,时常外出行宫巡幸,不大理会朝政。杨广乐得他如此,一面阴结朝中党羽,一面讨好宫中妃子。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正为专宠,不是土地钱财所能收买的。杨广深知枕边风的厉害,担心她们于己不利,更担心她们生出个新“太子”出来,于是铤而走险,趁父皇外出巡幸,以奸淫的手段迫使二人相继入伙。杨广收服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后,以为地位巩固,再次打起了除掉杨勇的念头。无奈父皇将杨勇置于后宫,既是囚禁,又是保护,急切间下不了手。后来他见朝政松驰,羽翼已满,指示亲信宇文述的大公子宇文化及毒死杨勇。宇文化及接了太子的旨,知是乱命,毕竟有些怕,故此迟疑了几日,不想被杨勇闻到了风声跑了。这一下,吓坏了杨广,也吓坏了宇文化及。此事若是传到隋文帝杨坚的耳中,宇文述一家势必满门抄斩,杨广的太子之位也难保住。况且,杨广和宣华夫人、容华夫人的事未必密不透风。若让杨勇知道了,一并揭出来,杨广的项上人头亦是不保。宇文化及赶紧向杨广请命追赶,杨广怕他迟疑误事,着琼花总理其事,让宇文化及辅行其事。同时,派人通知青龙会,协助捉拿杨勇。至于李密,因为要调往洛阳留守屈突通的麾下当副手,觉得有些委曲,不愿离京前往。他和宇文述的庶子宇文士及交厚,来走门路,适逢其事。宇文述一家正自惶恐,见他来了,知他交游甚广,有些本事,且可托付,心生一计。诡称前太子杨勇潜逃,若能擒杀,必有升赏。宇文士及将他道:“若想升官,只怕你没有胆量和本事。”李密猜到里面大有文章,但知于他亦有好处,是个难得的机会,并不多问,一口应下替他们擒杀杨勇。他是做大事之人,决断迅,做事缜密,率先现了杨勇的踪迹。当时,隋文帝在山西太原的晋阳行宫,杨勇极有可能前往。琼花、宇文化及等人堵的正是山西一路,李密和他们的想法却不一样,托王伯当派人直扑山东。正如李密所料,杨勇果然去了山东。原来,杨勇料到直接进入山西,路途必然受阻,慌乱之间潜至山东齐州府,打算借助来护儿之力,等事情过一过再去晋阳行宫面圣。到了齐州地界,杨勇猛然犹豫起来。他已是庶人,与外界失去联系好几年了,不敢断定来护儿是把他阴交杨广,以图富贵,还是舍命相保,替他沉冤雪耻。他这边一犹豫,李如硅、齐国远很快追上来了,循迹而至。事实上,似他这般身著宫廷服装,蓬头垢面,极易引人注目。秦琼身兼缉盗之责,早有识相的耳目报与他。杨勇进齐州府地界不久,秦琼就跟在他的身后。杨勇逃至张家集,隐入梨林时,秦琼将他引入府中,安置妥当方才转出。杨勇毕竟有些见识,以他当时的处境,不信秦琼已是不能,决心以性命相托,和盘说出身份。当时,他问秦琼为何要保护他,秦琼答道:“王子触犯法律,与庶民同罪;王子受法律保护,与庶民同等。”杨勇故意试探秦琼道:“这样做对你可能没有好处,而且会带来性命之忧。”秦琼道:“责任所在,法不容辞。”秦琼问他是否要与山东大行台来护儿取得联系,杨勇心道:“来护儿久于官场险恶,比不得江湖侠义之士快意恩仇,多信一个人便多一分危险。眼前之人武功然,只要他肯尽力,转道山西大有可能。”便道:“除非万不得已。”决心不找来护儿,由秦琼陪他亲往太原晋阳宫上本参奏。秦琼铁下心来护他西行,焉能为琼花三言两语所动,当下道:“不可能。”琼花见其意甚决,眼珠一转,道:“我不必瞒你,杨广是不得杨勇不罢休的。我已经让樊虎在你身上下了慢性之毒。此毒暂时不会作,便是想给你一个自新的机会。“秦琼道:“你想以此来威胁我?”琼花道:“不错。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保护杨勇重要?”秦琼道:“两个都重要。”说着,忽然又出其不意地点了琼花的穴道,道:“樊虎帮你下毒本在情理之中,但让我中毒未必容易。我每次见你都心烦气闷,恐怕真正有毒之人是你。”不由分说,将她置于她的桃花驹上,在马屁股上一拍,那马朝着相反方向疾驰而去。琼花在马背上气道:“秦琼,我恨死你了。”秦琼哈哈一笑,浑不在意,也不管她,打马投店去了。到了夜深,店外仍旧传来“笃笃”的马蹄声,秦琼料知琼花复又跟至,也不计较,酣然入睡。第二天,果然看到琼花和他宿在同一家客栈。他骑马西行,琼花也骑马西行,他打马投店,琼花也打马投店。只是,她对秦琼余恨未消,绝不过来搭话。别人跟踪,都是暗中缀着,琼花却是明目张胆地跟着,这也是她的高明之处。秦琼任她忽尔纵马过,忽尔驻马游玩,只当没她这个人。行了两日,出齐州地界已远,琼花有些憋不住了,问道:“你走得为何这般慢?是不是杨勇便在左近?”秦琼不答,她也不多问。晚间投店,琼花居然凑到秦琼饭桌前道:“你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压低声音道:“你不会大声撵我走吧?我毕竟是个女孩子。”秦琼注意到周围的客人都停住了筷子,伸直了脖子看着他们二人。不知是看琼花出神,还是看到一个女孩子突然跑到陌生男子桌边搭话感到好奇,总之,那情形叫他不好说些什么。秦琼不理琼花,闷头吃饭,之后,回到房中。秦琼用盐水洗过腿伤,见伤口已经不再糜烂,又上了些药,倒头睡下。隐约之中,琼花身上的香气似乎隔着墙壁传过来,知她就在隔壁,心中一紧,暗道:“日后离这妖女须远些好。”沉沉地进入梦乡。第二日,秦琼继续西行,琼花依旧跟在他的身后。不过,到了野外,看到湖光山色,琼花的心情似乎开朗许多,话多起来,俨然一个活泼的少女。秦琼心里叹息道:“人之初,性本善。”猜她也是个可怜之人,敌意消了许多。琼花原本机灵,见他态度好转,有意和他搭话,捡的都是他爱听的,于是,两人时不时的也能搭上几句。过了两日,两人熟悉多了,秦琼间或讲起一些江湖趣闻,琼花“咯咯”地笑个不停。一路上,有这个美貌少女相伴,不管是死也好,活也好,秦琼倒真的希望这路长起来,没个尽头。琼花看他越走越慢,以为所下之毒已经作,半是欣喜,半是忧心重重的样子。不知她的心里想什么?这一日,远处有枝响箭冲上天空,琼花脸色一变,纵马扬鞭,朝响箭方向疾驰而去。原来,她在秦琼周边仍布有暗哨。响箭便是她的暗哨所放。她去后不久,秦琼看到迎面奔来一人一骑。马上之人年纪不足二十,身形健长,出常人。一张脸仿佛充满了血,煞气十足,十分吓人。那人一身朝中武官打扮,身披锁子连环甲,手提凤翅镏金镋,风尘仆仆地从他身边疾驰而过。秦琼心中一动。那人从他身边经过时似乎也回了一下头。过了一杯茶的功夫,琼花才打马回来,道:“我的人告诉我宇文成都快来了。”秦琼道:“我看到了。”琼花皱眉道:“这帮废物,什么事也办不好。说宇文成都明日才到这里,怎么今天就来了?”不知她是怕秦琼听得不明白,还是有意夸大其辞,道:“此人实乃京师第一高手,宇文述的庶子,杨广的御前黑马。”以琼花的身份,按理当称杨广为“千岁”,或者“太子殿下”,她却在言谈举止中直呼其名,并不十分恭敬,不知道秦琼注意到没有。秦琼想的却是:“此人难道去张家集了?”拔转马头追了半日,早失了宇文成都的影子。琼花道:“追不上了。他的坐骑叫万里乌云骓,是京师中最快的千里驹,杨广专为他从西域购来。以这样的脚力,宇文成都过两天便可到张家集。”既然追不上了,她为什么不早一点阻止秦琼呢?难道她明白,不让秦琼追一追,秦琼是不会死心的?琼花道:“你是不是很担心?”她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开始关心秦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