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陡然一凉,浸了冰水一样,让姚芙全身都轻微抖了下——

只是望月虽然不会伤害普通百姓,她也同样不会帮助普通百姓规避伤害。例如,她不会去提醒张伯一家人,魔教中人心性残酷,如果他们出门在外,落到火堂主明阳手中,若产生善念想藏住自家借宿的一对男女,结果如何暂且不提,这家人自己说不定先丧生明阳手中。

“武功于身,乃是庇护。当千万倍用心,以期日后凌云风景。习武为自保,为救人,为不连累他人,而不是杀生。若将眼前风光只盯着一个魔教,习武一路,终难大成。”

那个将他从泥沼出领出去,带着他,走在幽静漆黑的夜路上,却让他丝毫不觉得孤独寂寞的女子——

望月愣了一下,有一种疑惑之感,也有一种果然之感。

杨清盯着望月送到他手里的画像,认真地看了许久,抬头,才以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望小姑娘。他眼中带笑,“你是想无声无息地杀了我吗?”

于是她当即推门而去,留下笑声,“明天见。”

这个问题,望月思索了很多年,无果。一直到她被姚芙所杀,她仍然没想明白原映星整天在想什么。这个人,让她很烦恼,又爱又恨。爱他与自己多年相伴的情谊,恨他最不该无情的时候最无情。

现在,望月就想着多缠缠杨清,让他陪自己逛一晚上。等夜深了,定要逛到离自己住的客栈最近的地方。望月从不委屈自己,她住的客栈条件绝对好。据她所知,那家客栈房源很紧张,等他们回去,估计就没房间留给杨清了。

原教主面对赞同的小辈弟子们,转而又突然一笑,“不过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听到江岩的转述,杨清垂着眼,青黑一片黛色正浓。他颊畔酒窝现了一下,在一瞬间,几乎就能想到望月说话时的表情与神态——即使误会他和姚芙情深意笃,她仍要横插一脚吗?

顿一下,“你之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很失望。”

云门弟子们本在师叔的指引下,与姚师叔见面。说起来不胜唏嘘,这帮新长成的弟子们,只听过姚芙的名字,却对这个师叔并不了解。就连江岩,他跟在杨清身边多年,也顶多在小时候,偶尔见过姚芙几面,印象也并不深刻。

望月笑嘻嘻,又想去挽他的手,杨清的手却负在身后、掩在袖中、不给她碰,“那我也在你心里。知足了。”

女主人被她笑得腿都软了。

下一次浮出水面时,她抓紧时间,长长深吸一口气。当水面再次覆盖她口鼻时,她拖着杨清,不再与水力相抗,而是在水下,辨别水流的方向。并在有所得时,回忆自己日常所见,手脚试着在水下展开,向水流流去的方向游。

望月呃一下,站起来,“我不是……”

是啊,你为什么从不肯尝试?

常说他本性淡漠,可他偏偏又没有淡漠到对杨望月完全无感的地步。

……

以原映星为首,望月第二,一排护法堂主舵主随后,基本魔教有声望的人都在上面。

他一看:追男十八式。

观音坐莲式。

杨清全身无力,整个人被望月掌控。她想做什么,他都反抗不能。自知自己栽倒了她手中,他很冷静。抬眼看她,“我确实会记住你。”

虽然能与杨清朝夕相处很好,但是望月有自己的原则,并不想为了男人,就投靠白道呢。

一心一意,全心全意,无人能及。

“……啊?!”江少侠傻眼,脸和脖子飞快红了,看向脸色难看的杨望月。

动作利索干脆的,像一头狮子把绵羊踩在脚下。

江岩红着脖子瞪他一眼。

望月严肃而认真,“江少侠他们喝醉了。对不起,错误在我,我勇于认错。不去镇上了,我打算和你一起去照顾他们这帮孩子。一路往下拐,随便碰上最近的路,一起去好了啊。”

江岩咳一声,跟望月说,“杨姑娘,我还是跟你说说我师叔的未婚妻吧。然后你就知道你大约没机会的。她是一个……”

“不、不是我!”叮一声!望月被杨清闪晕了的理智稍稍回归,“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敢这么做?我要是敢这样,当初他们强抢我做妾的时候,我不早就这样做了?”

江岩心有余悸地过来,“师叔,你好了不起。杨姑娘一开始就满脸血地磕过来,我们都被吓得不敢说话,你居然还能应她。”

院外听着的村人被激起了民愤。这些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陈老爷也不是好人,不知贪了这些人多少东西。大家平时忍气吞声,今日被杨望月挑明,胸口那把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杨姑娘?”江岩的声音打断望月的沉思。

这一众出色的青年男女,走在村中,璀璨仿若明珠,让村长每瞧一眼,谨慎就多一分。

至少那“张大哥”就扛不住美人泪,咳嗽了一声,贪婪地看一眼美丽的少女,转头对自家婆娘粗声粗气吼,“乱说什么?阿月妹妹自小长在咱们村里,做坏事的是她那个呆在魔教的舅舅!阿月妹妹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你怎忍心如此欺辱她?”

面上,杨清则低笑,“高兴了?乖乖回去睡觉,别缠我了。”

“嗯。”望月很幸福地转身回去了。并一想到已经和那坨鸟屎擦肩而过,仍一阵恶寒,脚步加快,想自己回去得洗个头。

杨清在她身后,挺身玉立,很羡慕、又很复杂地看着望月的背影:有的人,怎么就活得这么肆意,这么简单呢。

从不担心露馅,从不忧愁明日。

他常替她捏把汗,觉得她时时刻刻会暴露她的秘密,她本人倒是无所谓。

一点点甜头,少女就满意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又潇洒,又自由。

永远跟着感觉走。而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一旦没有了,她又能很无情地立刻转身。

又多情,又无情。

那么对自己呢,望月是不是也这样?喜欢他只是一时得不到,得到了,她就不珍惜了。

杨清曾跟望月说,他们两人的感情观是不一样的。他不会喜欢望月这样的人,求她放过他。但其实,他撒了谎。

杨清很向往那种灼热得像火一样,焚烧彼此的爱情。很好奇那种沉甸甸的坠在枝头上,几乎把树枝压弯的,浓密花瓣一样的爱情。淡然清冷的人,会永远好奇自己走不进去的世界,偏杨清本性,他又慢热,又龟毛,又温和,可又好奇心重,又玩心重。

那些在幼年时家破人亡后,被他藏起来的东西,一直藏在那里。一个契机,就能重新勾出来。

一如当年的望月,也一如现在的望月。

她在诱惑他。

他扛不住。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