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点了个头,盯着前方的眼神有些木然,“答应了,明儿跟大嫂回娘家。”

见关氏敛着眉目,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朝她抬个下巴,“你不是要给阿如送走吗,没门路你这话?”

如意虽然不喜欢三婶子打破砂锅的问她问题,却也没有撒谎的习惯,眼下便老实:“娘已经回来了。”

关氏抿唇一笑,“看娘的。爹这一段愁的头都白了些,成日在屋惦记娘哩,也就是地里忙的离不开人,要不今个啥也要亲自来接娘。”

他话刚到这。‘吧嗒’的一声,如意手里的筷子就掉了,她忙弯腰捡了起来,去灶房拿一双新的。

如意瞧不见大哥的模样,却也猜想出他现在一定是气急败坏的。可他们今个白天还好好的,这时候怎么就吵起来了?正思量着,大哥又:“难不成你外头早有人了?身子破了?”

转过身敛去笑意。上灶房烧水泡茶去。

关氏也不好接这话儿,只抿唇笑一下,“爹只管忙盖房,地里的活计有我哥,今个我把他叫来了。”

如意听着听着眼圈就红了,放下筷子抬眼看他们,“让爹跟大嫂操心了。”

这要放在以前,甭管犯了什么错,出了什么岔子,她是从没想过跑到外头去躲的,不管娘和姐姐们怎么责骂她,她还是认定了赵家就是自己的家,娘和姐姐们都是自己的亲人,而今个,大嫂跟她商量着出去避一避时,她是一点不带迟疑地点头应下了。

又骂骂咧咧地赵启财,“个不知道轻重的糊涂东西,今儿把我闺女往火坑里送,明儿我就不跟他过!”

话毕,一踹凳子,气呼呼出门去。

如意一听这话,下意识就觉得哪里不对,还没来及问,玉翠房里的哭声叫唤声停止了,重新清净了还没一会儿,院子里又响起了李氏的叫骂声,“妖怪上身啦?烧一间屋,又没死人,至于那大邪火吗!打在你闺女身上,你就不心疼?!”

李氏呆呆站立了半晌,听见玉翠终于认了,这才抹一把泪,哭哭啼啼的往堂屋去,临进门,回头喊关氏,“倩倩来屋,娘有话儿问你。”

李氏心道啥来啥,呸她一下,“你屋着火,凭啥就得是我屋人干的,你有啥证明?”

李氏知道赵启明心头想的什么,她心头早打定主意今后坚决不跟老三屋来往,就是明后个他再提起,她也还是这意思。

这话就有些不讲理了,李氏越听越上火,一双冒火的眼睛就盯着二伯瞧,见他只管两头不得罪,也不出啥重话儿来,加上又不是自己屋里的事儿,哪能尽多大心,也就来了委屈,两股子眼泪哗哗流,往地下一坐,朝外头大喊起来,“三贯!三贯!!大伙都听见了没?十五贯的钱儿给我屋分着三贯!这不是逼着我去死吗,憎死八活拉扯几个娃儿,祥子亲事还没定,钱儿就全给了老三屋,这日子没法过了哟!也不知道老三媳妇给娘灌了多少汤水,非得要逼着我去死哟!这老三媳妇个贱人,不是个好东西哟!”

五叔气哼哼看她,“外头你性子泼,也没错,你也是当了婆婆的人了,你屋大勇成亲,还要闹着老娘出一份钱儿?”

李氏一把就拽过巧铃,在她屁股上美美拍了几下,连哭带骂的,“你这死孩子,耽搁娘的大事了,啥时候打听来的咋不知道早早跟娘!”

李氏脸色更难看了,一直到饭后都没给关氏一个好脸儿。

如意硬着头皮又出了门,挎着小脸儿往季家走。

他话向来直来直去,对这回答如意竟也不觉得意外,还是扯了扯他的袖口,问:“我娘哪里惹你不痛快了?”

“可不吗?倩倩妹子这一嫁来咱们村,哪个不夸她?就我娘,成日跟我道妹子那勤快劲儿哩。”

“胡,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胆小懦弱?”他也不知怎么,竟对这如意耐心极好,“但凡我想去做什么,爹娘可是拦不住的。”

阿才眯着眼睛瞄了一阵,马上咧起嘴来,“少爷,还像什么呀,我瞧着她就是赵家那如意!”

关倩倩怔了一下,摆手道:“针线活,太坑爹,嫂子还真不会。”

如意再勤快,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倩倩跟如意可不一样,那是她赵家人。有这么个勤快儿媳,把屋里收整的利利索索的,往后她可省心了。

追到南边新房,两人就倚在门边儿探头探脑,关倩倩在里头瞧见了,笑着看她们,“进来玩儿呗?”

这期间,李氏一直坐在炕头上,就着窗缝里瞧南头,见了南边窗户开了个小缝,马上推开窗户扬起声儿喊,“阿如,给你嫂子烧些洗脸水。”又更大声强调,“开水多烧些,一时还有别的用处。”

赵勇几个大步上前堵住门,青着脸儿闷声不吭,半晌,突然灵光一闪,问:“照你这法,只要不在我屋,在别处行房事就成了?”

刘氏嘴上应下了,却不进李氏家门,隔了老远又是把赵祥从门前喊去了问话。

赵媒婆成日走东家,串西家,早就学成了人精,一瞧李氏模样就知道她心头在想什么,她嘴巴向来利索惯了,没给李氏话的机会便一脸喜气地拍起了大腿,“可不是,关家兄弟托了我今儿来小嫂子屋亲哩!”

经他一提醒,如意想起了大哥一时出门寻不见她的生气模样,心里忌惮起来,朝外瞄了一眼,抿唇道:“我在别村,今个来玩,这时也该回去了。”

自个的热络搭讪换来的是一点不气的刮刺,赵勇却是一点不生气,盯着她娇嗔愠怒的模样别不开眼去,只觉得真个来这一遭实在没白来,直勾勾盯着关家闺女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就:“我叫赵勇,赵家村的。还不知你的名字?”

阿才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吃吃笑了起来,“当然,还能骗你不成?”

李氏本对刘家心下有些满意,只是听着刘家的话里话外那些个辞,心里便是暗暗不快,她瞧着刘家比自家也不见得有多松快,屋里屋外也就那么个样子了,了不起比她屋多一头猪罢了,她家闺女更是有些木讷,对上她时连个笑脸都没有,瑟瑟缩缩,小家子气的,话儿都不敢回几句,红着脸儿缩在刘家的后头,一瞅就是没见过世面的。

李氏笑骂他,“娘损?瞧你那点出息,猴急的样儿?噢,话都没?p

钱儿到底是从李达明那处筹到了,一回来,李氏便请了媒婆,了自个屋的要求,托她在本村和附近几个村里瞅上几个符合条件的姑娘。赵启财原想服妻子上老三屋去一回,只是才跟李氏提了一句,她便是不打商量地拒了,是年上吃闭门羹那事儿暂且不提,现在分家都还没分利索,婆婆手头那些钱儿一日不给个准话儿,别是他,几个娃儿也甭想踏进老三家半步。

巧铃忙上前挽住她,对着马车扬声叫:“大过年的,嘴巴这么毒,非要揭我四妹的短儿,不定一会儿就翻车哩!”

至于玉翠和巧铃,手头一少部分的压岁钱是可以自行用度,不必上交给娘的。

好在如意自小勤快,既没学玉翠身上的娇气,又没被巧铃的贪玩影响,成日在屋受累挨骂仍是老老实实的做活过日子,将来要是嫁上个通情达理的好丈夫,日子不见得过的比巧铃两个差。

李氏含糊应了一下,没多什么。

“二丫她娘嘴巴真馋,那红烧肉,我也只吃了一块,还没品出多大味儿,就被她娘囊实一块头足足夹了四五块去二丫碗里了!”抱怨归抱怨,语气里还是带了浓浓的兴奋,“要是季老爷家天天办流水席该多好呀。咦?玉翠,你咋不吭气儿?”

如意几个在南边廊头下站着瞧见这一幕,谁也没敢吱声,见她娘进了屋,便是一个个惴惴不安起来,也就玉翠主意正,撇下巧铃两个独自进东边寻她娘去。

李氏声一大,又是起了架势,赵启财便是气弱了,上前靠着炕沿坐了,劝道:“我错了还不成吗,你不想去就在屋歇着得了,我领着娃儿们去。”然后,又是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反正,今个去是必须得去的。”

外头巧铃伸个脑袋进灶房,见她娘跟如意忙活着,盯着瞧了一阵,见只闻见香味却吃不着,便是嫌无趣,又回屋和玉翠一块嗑上了瓜子。

闲着也是闲着?

这事传到赵启胜屋里,刘氏到也没真信,想打问个细,却也打问不出个细致,只听媒婆去了她屋一两回,倒没动静了,便在屋里絮叨着,是就她屋连续打官司又是给如意治病的,哪能这样早缓过劲来?明年结婚?吹牛吧她!

周氏见丈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