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这才大松一口气，抿唇一笑，“原来你没生气。”
这头如意还没回答，院子里跟来了个婆子，凑上来瞧了如意一眼，撇着嘴：“赵家如意，不就是村东边启财家的抱养来那个吗？”又看如意，“我们少爷那是谁想见就能见的？阿猫阿狗都知道来叩门了？”
如意小脸儿一白，忙攥着帕子将俩手背去身后，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关倩倩端了一盆水立在门口眨着眼睛瞧她，“给大嫂瞧瞧后头藏了什么东西？”
李氏眼里闪过些失望，咧她一眼，道：“咋，叫巧铃陪你还不乐意啊？”又：“你要嫌她吵吵，叫阿翠住过去也成。”
这话儿着实激励他了，媳妇再跟他早日去镇上的事儿，他也就再没寻借口推脱，一口应下了。
李氏也习惯她勤快麻利，坐在炕头上，隔着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如意着话。
听着这不疾不徐地笃笃声，赵勇心里有些烦闷，这和他预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先一进门时，媳妇不是应该坐在炕头上等着他揭盖头吗，然后两人诉着情话，熄灯之后，双双倒在炕上。
转过身出了门便高兴起来了，谁白养了个闺女？整日如意如意的那可不是白叫的，好运这不是就要来了吗？
李氏去了村北边，赵媒婆却不在家。
她还不能体会到奶奶这话时的心境，只是觉得她出生的地方，便也是她的根。
关家闺女见赵勇虽有些流里流气，可他妹子头脸儿却收拾的干净，温温的笑容也讨人欢喜，一开口，气气有条不紊的就把要的话儿了，一点不招人嫌。由此也就估摸她们两个该是正经人家的，便出声问她：“小妹子，你多大岁数？”
赵勇也跟在她俩后头颠颠进去。
一阵风般地冲到院子里，二话不，狠狠训了两个闺女一通。
赵婆子见李氏终究对这关家没瞅上，便放下茶杯看李氏，“那关家姑娘水灵的很，就是没了爹娘，也不少人去提亲，就去年就去了两三家子，没一家成的，莫小嫂子瞧不上眼，就是瞧上了，指不定人家兄长乐意不乐意哩。再了，有爹娘有什么好？”她自嘲地笑，“不见得着哩，想想咱们这些人，将来不都成了娃儿们的拖累？那关家姑娘要嫁进来了，只管一心孝敬你跟启财，多好？”
李氏先是一愣，然后才嗤的一下，低下头嘀咕：“啥都等你提起才去办，黄花菜不都凉了吗？”
玉翠见如意一脸愣怔地立在台阶上，巧铃与她话她也没吱声，一双眼睛只盯着铺子里瞧，便是不耐烦地喊她回神，“巧铃的你都听见了吗，你的钱儿都买了炮仗了，没了！”
停了一会儿，见屋里没了声，她才一掀门帘进屋去，笑着制止了赵祥收拾碗筷，又问他们今个吃好了没有。
周氏笑着搂上如意，“走，跟婶子上炕话儿去。”
巧铃几个跟周氏本就不生分，昨个也一块吃过晚饭，这会儿一听有这些好吃的，早耐不住性子往堂屋里冲。
“再有钱儿也是土财主，跟城里的有钱人家还是没法比的，没啥大不了的。”李氏嘴上着，出了门便站在院子里唤几个闺女，“季家广场上摆流水席哩，走，跟娘去凑热闹去，一时碰上了季家人，就是仆人也得气气的，知道不？”
李氏大吸一口气，从炕上下来，铁青了脸问：“还啥啦！？”
如意轻轻应了一声，她向来是怕她娘的，也不太敢在娘面前放肆话，便也再不吱声。
就近些的，就上镇里采买，如意他爹赶腊月底就买了些个花生，瓜子，茶叶。屋里钱儿紧张，她娘只少割几斤肉，却不愿意在茶酒糕点上头扣缩，是这些个过了年寻常招待人也使得，好看又体面。
远的不，太阳一天天的升起落下，一眨眼就到了腊月里。
每逢屋里讨论这样的大事，如意是从来也不敢插嘴的，只听着巧铃玉翠两个叽叽喳喳问起了昨个的事儿，她娘笑了，是她们大哥成亲，不要奶奶手头一分钱儿，照样能办成。
李氏哈的笑一下，摆手道：“不算个啥，那几年我屋里松快，也不差那点儿钱，帮衬大哥那还有啥的。”
李氏一落座便絮絮叨叨将今个的情况添油加醋了一通。
巧铃听见，在旁咯咯地笑了，“就小妹，还大户小姐？四妹也是，成日非要跟你小妹较这真，脸上长的好看能顶钱儿使吗？”
赵启财垂着脸儿叹气，“爹不下地哪成，女娃子做做活儿也没啥不好，爹看你小妹乐意着哩，若不是你娘拦着，爹还想叫你三妹四妹也跟着下地去。”想起什么，直起腰板对他：“前个跟你三叔屋赁的那田地刚下了包谷种，往后你照看着那半亩就成。”
李氏虎着脸呸他一下，骂道：“你个没长性儿的，当谁稀罕你的？有那一份工就不错了，你还长本事了，甩脸子不干了？娘明年个还要给你一门亲，指着你舀回些钱儿哩！”她越想越气，抄起一根筷子砸了去，“你倒出息，不干就不干！”
“有钱儿人屋里就是不一样，啧啧，他季家那房子盖的叫一个气派，十里八乡的，也就咱村儿有那洋气屋。”李氏咂嘴叹着，咧赵启财一眼，埋怨道：“你当年要是跟着你那大表哥学木工，现如今，该是咱屋入了镇上吃香喝辣，哪轮的上你大哥呀？”
上一次，她就是听信了大头那话，老老实实和他们玩，才被骗着上了树，这群坏蛋便是狡猾地哧溜滑下树，一个个丢下她疯跑了个老远，那日她在树上困了一个来时辰，亏得二哥经过那处才将她抱了下来。
巧铃玉翠两个听要改善伙食，马上眉开眼笑起来了。
李氏气的颤，看向巧铃，抬起下巴吩咐：“去，舀擀面杖来，今儿要是纵了她，往后还得了？”
“你娘也是老糊涂了，噢，咱们不尽心，你三兄弟就尽心？也不看看他两口子打的什么主意！既然你娘不肯出钱儿，自今儿起，往后也不必孝顺着她！”
张氏连连摇头叹道：“啥还不还的，前些年，你媳妇但凡对娘孝顺些，今儿娘就是私下接济你们这一回又能咋？你自个儿拍着胸脯，前些年，娘在你屋过的啥样日子？也就跟了老三起，娘这心头才算是舒坦起来了，她老三媳妇她再是扣巴，也不曾当娘面儿数落娘半句，更不曾待娘不敬！你自个儿，娘手头这些钱儿，不该多接济着你三兄弟？给了你屋，你三兄弟那头能依？你也不是没瞧见，老三屋至今连瓦房也没半间！”
启胜媳妇笑看她，“二嫂就是个闲不住的，那啥，二嫂要没趣了，这一段儿石榴花开的正好，二嫂去菜园子瞧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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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吃到一半，天色已有些擦黑，赵启财才从外间进来了，李氏瞅他一眼，道：“眼下这日子也不好过，启胜媳妇前些个来，不也空着手？”
这时，男娃一伸手，指着土坑，虎视眈眈地盯着如意，“我可不管旁人摔不摔，今儿这陷阱是你给我弄坏的，你要给我按原样添上草，做不成原样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