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激地望一眼红栖,然后从大堆药物中找到用以治疗腿伤的药水,伸长了腿,想要把长裤尽量往上挽,从而露出患处。红栖靠近他,从他手上接过深红色药水,然后低下头小心翼翼挽起他的长裤,裤子并不难挽,只是怕弄伤他的腿,需要特别的小心。

林落微一直坐在她的邻座,彼此见面的时候少许惊奇,寒暄过后,坐下来。林落微告诉她,这次航班我取消前往,今天是杜白三十岁的生日,我希望同他一道庆贺。红栖眼睛直视球场,当时队员们刚从过道里排着队走出来,她一眼望中精神熠熠的洛生以及他身后相比之下些许苍老的杜白。

比赛在紧张的气愤下撕开帷幕,脚一触碰黑白足球,就感觉到颤栗以及源自内心的热血沸腾,无论是穿着白色或者蓝色球衣的场上运动员,还是肩负重大责任的主裁边裁,或者场边的两对教练组以及替补队员,一瞬间之下全都进入战争状态。足球以它强烈的吸引力存在于人类的生活中,那是因为大家需要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排释出心头抑郁,大喊大叫,放肆倾泻情绪,足球场提供都市中这样一个优秀的场所,你可以只是做你自己,喜欢这支队伍或者极度厌烦。

威恩。我第一天来上海的时候,找到一所破旧而廉价的旅馆,潮湿阴冷,挤着各类在城市边沿徘徊已经被人们所遗忘的人群,班驳的墙壁并不隔音,可以隐约听到隔壁房间出恶心的欢爱调情的声音,分不清是男是女。我的情况非常窘迫,存留的钱不多,这是我消耗完所有学费以后迫不得已的回国,一直养育我的他,你知道在这之前已经消失无踪……当天下午,经过一个陡峭而狭窄的楼梯,我从旅馆逃离出来,用了过百块的钱去了那里,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辉煌的东方明珠。威恩。它很漂亮吧。可是你总是喜欢艾菲尔铁塔过于她。艾菲尔铁塔是历史的宠儿,我常常怀念第一次去巴黎时候你带我登上她雄伟的顶峰。可是我们面前的东方明珠却年轻而充满活力。我无法抉择哪一个是被我喜爱的,只是依然觉得东方明珠,我们需要前去给予她虔诚观望。

他爱上了她。严冬逼近的时候,他终于坦诚把这个事实埋入内心。

几番乞求之下,阿姨突然冷静下来,她用死亡般阴冷的声音说,你父亲,我现在完全失去了他的消息。这就是你要的事实……

刚停好车,电话响起来,是林落微。先荡漾耳边的便是爽朗悦耳的笑声,像驮铃迎风飘荡出纯净声响。她说,我们早猜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没想到是门口。他转头看1983店门,昏黄灯光下,高个子强壮男人,身边是到他胸口的掉着圆形耳环的林落微。她对洛生挥舞手臂,说,嘿,还傻愣着干嘛。

而洛生,无论如何,他是唯一给予我温暖的男子,疼爱他仿佛是必须肩负的责任。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下厨做饭,放入新鲜蘑菇和肉片,炒了对身体有益的各种蔬菜,把饭菜端到他面前的时候,看见感激的灿烂笑容。我静静看着他吃饭,他说,你做的菜不错,很好吃。然后他对我微笑,明亮的眼睛闪烁光彩,像四月天际上闪过的流星般美丽。

许久,他接着说:“其实我很怕医院。”

突然想到的洛生,是最真诚的男子,给予我极大的帮助。他的腿受了严重的伤,必须住院治疗。我知道他身上有很多伤害,来自日积月累的训练和球赛。小时候,我常常去看比赛,我用冷静的目光幸灾乐祸地观望一个个球员被铲倒,他们的表情总是狰狞的,用手握紧自己受伤的部位等待着被治疗。如同斗兽场上被剑客刺杀到脊梁骨的猛兽,哀叫过后不得不继续进行战斗,可是余下的战斗已经力不从心,因为他们开始关心自己的伤口,那里还在溢着鲜血。而洛生,他每一次受伤后的表情总是如此平淡,我知道他很痛,可是他像丧失知觉了般无动于衷,站起来,继续跑,继续做了这个危险动作。没有人不会心疼洛生,我终于明了。而洛生,他是我的朋友,他给予我帮助和关怀,一次又一次。我的生命,逐渐变的温暖。这种温暖是我极缺的,身边并没有许多人可以给予。

门被轻轻扣响,洛生疲惫的坐直身体,他以为是另一批的球迷过来看望他。头探进来,是浅而惨淡的笑容,挂在一张苍白消瘦的脸上,眼睛直视着他:“洛生。你还好吧。我来看望你。”她递上一篮精致的水果,转眼看见满地的物品,水果,补品,甚至还有玩偶,转而摇头浅笑,“我想我不应该送这个过来,增加了你的负担。”他们一起笑开来。

我们正孤单的过着自己的每一个黎明或黄昏,没有人陪我们看朝阳夕落,可是他会来到。我知道,他会来到。只是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