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大姐夫其貌不扬,打老婆却是一流高手,大姐的身上经常被他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他们胡家施行残暴的封建家庭专制政策,平时不准许大姐回娘家。如果大姐私自回了娘家,回去后就会遭到毒打。

于是乎屋子里垃圾遍地,箱柜上灰尘厚厚的一层。

在路过荷花池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我的二姐白晶。

那天,我特意去找十爷,问他“命”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等家里人闻信赶回来时,我最亲爱的白山哥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们跑到山坡上寻找狼尾巴草和羊奶子(一种草本植物的花)吃。

“小水,你怎么来了,快进屋来,大爷儿有好东西给你吃。”

我们满族人习惯称伯父为大爷儿,大伯称大大爷儿,二伯称二大爷儿,依此类推。因为我只有一个伯父,便把前边序号的大字省略了,只称大爷儿。

我跟大伯走进屋。

大伯从碗橱里拿出一张高梁面薄饼,笑着递给我,“快拿着吃吧,这东西一般人家是吃不到的。

薄饼散着诱人的香味,我的口水立刻涌上来。我接过薄饼吃起来,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品尝着。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那年月,个人家已经没有一粒粮食,村民们全靠大食堂一日三餐的稀粥度日。大伯是手艺人,在外边熟人多,高梁面大概是哪位朋友送给他的。

我一边吃,一边向伯父讲述这几天生的事。

大伯听了很气愤,等我吃完后,便领着我去找二哥二嫂理论,把他们着实地数落了一番。大伯很了解二哥二嫂的为人,怕我留在那里受气,便提出要收养我。

二哥二嫂当然愿意,他们正犯愁无法拔掉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呢,大伯此举恰是随了他们的心愿。

大伯看了看我,问:“小水,你愿意和大爷儿一起过吗?”

“我愿意!”我高兴地大声回答,心里仿佛打开了两扇窗,立刻亮堂了许多。

“那就拿上你的书本跟我走吧!”大伯起身招呼我。

我找到了多日不曾看过的书本,拿起来乐颠颠地跟着伯父离开了那个让我憎恶的家。

这样,我便有了新家。从此,我和大伯过上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大伯给我买了套新衣服,还给我买了新书包和文具盒。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上学了,不想再去念书。

大伯看着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还这么小,不念书干什么去呀!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女颜如玉。只有念好了书,你长大了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咱们白家就指望着你能够出人头地了。”

我理解伯父的心情,他是巴望我将来能逃离贫穷的乡下,不再做土里刨食的农民。

我答应大伯,愿意上学去读书。

我对大伯说:“大爷儿,我一定听您的话,将来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我重新走在上学的路上,心里很悲伤。

以前上学的时候,来回的路上三哥总是和我在一起,有三哥充当我的保护伞,我什么都不怕。而今三哥不在了,我感到很是孤独和无助。可恨屯里那几个坏小子,他们见我没了靠山,便肆无忌惮地欺负我。他们叫我的外号,说我是瘟神爷,骂我是丧门星,还扒掉我的裤子,轮番往我屁股上撒尿。我讨厌他们,我恼恨他们,可我又斗不过他们,也只好远远地躲着他们。

我喜欢和女孩子在一起玩,因为和她们在一起我有种安全感。后来我在上学来回的路上,便总是选择和女同学一起走。

女同学和我最好的依然是秦芳草,我们是吃同一个母亲的奶水长大的,相互关爱,情同兄妹。虽然她家搬到了屯子的北头,但我们上学时还是能天天见面,放学后经常在一起玩。她经常背着书包到我家里,和我一起做作业。如果她家里吃了什么好东西,她总是千方百计地弄出一点,悄悄地送给我吃。

除了秦芳草之外,和我同年级的女同学还有宋荷花、李秀莲、刘金花。她们虽然都是女孩子,长得却全都比我粗壮。尤其是李秀莲,力气特别大,好多男同学都怕他。

李秀莲对我说:“白水,你放心,你就和我们在一起玩,看哪个王八犊子敢来欺负你,我摘了他的胰子!”

可是,她说完这话没有几天,事情就生了变化,她和刘金花都疏远了我。原来,她们的父母听信了屯中一些人的传言,说我是丧门星转世投胎,谁和我在一起就会倒霉,便阻止了他们的女儿和我交往。

我感到悲哀,我仅仅是一个9岁的孩子,我不知道我究竟错在哪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视我为不祥之物呢?难道我真就那么可恶吗?

好在我的童年伴侣中还有两位亲密的朋友,她们便是秦芳草和宋荷花。她们始终和我在一起,风吹浪打不动摇。如果没有她们,我真不晓得当时该会是怎样的孤独!

秦芳草对我的友爱是坚定不移的,她的父母也一直关心着我,愿意让女儿陪伴我,帮助我。至于宋荷花,她也从小就喜欢和我玩,她父亲宋俭是生产队的饲养员,是个老实巴脚的庄稼汉子。她母亲虽然嘴尖舌快,却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女人。他们都喜欢我的聪明善良和老实厚道,也愿意让女儿和我交往。

这样,我们三个9岁的孩子便结成了伙伴儿。我们一起做作业,一起到野外去游玩,一起探讨我们所关心的问题。我们成了真正的好朋友。

有两个好友的关爱,我的心情比以前好多了。只是夜里还常常作恶梦,梦里总是有一群人围住我,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地对着我喊:“杀死他,杀死他!”每次我从梦中醒来,都会惊出一身冷汗。我知道,这是我对自身命运的恐惧。我不晓得这种恐惧会伴随我多久,该不会是伴随我的一生吧!

欲知后事如何,请阅下一章——《伯父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