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华看了看折,觉得没什么意见,只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一句若有人贪污了一两赈灾银叫她现了,当事者杀无赦,他刘嘉也陪着流放三千里,便同意了。

古清华不禁愣住,原来是幕后操控,难怪这尽管人人皆知,但却不能见光的事没有记录在当初收集的世家资料中!想必,是无人敢记吧!

邵卿亦不语,古清华见到苏浚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的心跟着似乎沉了一下,心情俄然就有些沉甸甸起来。

七月初三,涿州来报,大旱,朝廷的赈灾旨意尚未下达,七月初五,涒州又来报,蝗灾过境,六县寸草不剩,朝廷大哗!紧跟着,徐州、丹州、武陵、泌阳、协郡六地亦报大旱,地皮龟裂,庄稼枯死,颗粒无收,又有不少地方兼着瘟疫、鼠灾、火灾等等,总之,息国近五分之一的地皮遭了灾害,将近六分之一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古清华独自风风火火冲进东厢殿,果然,苏浚正懒懒的半躺半倚在窗前长榻上,手持书卷,看得津津有味。

“我自然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慕天南笑了笑,“可是,你不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吗?”

“看来哥舒侧夫对我朝礼仪还是学习得不透辟啊,”古清华挑了挑眉,温柔的目光扫向邵卿,转向哥舒宇却又一变,淡淡道:“朕又不是好色之昏君,正皇夫德才兼备,品行高洁,朕素来敬爱有加,又怎么会忘了今日是何日呢!”

苏浚小日过得倒是闲情逸致的很,古清华来时,他正斜倚在院中榻上,垂着头用小刀削一支竹笛,青黄的竹屑沾满了月白的衣襟,地上落了一地曲卷细碎的竹丝,淡淡的碧竹清香萦绕周身,不经意间,扑面而来。

“嗡!”的一下,诸臣又是一阵低低的抽气和窃窃私语,除了当局斗法的两人,无不晕头转向莫名其妙,实实不懂,这两个前些日还明枪暗箭争斗得你死我活的人,怎么俄然之间都转了性,说话竟是一个比一个客气、态度一个比一个谦虚起来了!

议政王虽然“在野”了一段时间,重新出山气势风头仍是不减,从在神龙殿前广场上等候上朝开始,一起等候的朝臣们纷纷向他问好关心,热闹得不得了。议政王居然脸都不红一下,说话都不带喘的,好像自己真的大病了一场似的,殷殷感谢大家的关心,又说了些大家辛苦了之类的话,好像他的作用无可更换,缺了他大家焦头烂额似的。

苏姑姑无奈,又看湘琳一脸专注等着听,丝毫没有要求主动回避的意思,她也只得罢了!

“放、放手!”古清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推开了他,脚下一软,向后踉跄了两步,风雨飘摇。

古清华拽着他坐下了,他才猛然回神,怔怔的望着若无其事坐在自己身边的古清华,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古清华冷笑:“他未必敢。就算敢又怎样?鞑靼那么个小部落,说难听点,他们跑了咱们或许追不上剿不灭,他们居然要围城攻城,这不是他们的强项,朕一点也不怕!”游牧民族善于打突袭,一击而退的那种,这次也不知什么神经居然围城,他们的后勤能跟得上才是怪事!古清华是以一点儿都不担心胜不了,更不担心议政王能搞得出多大的名。

出了神龙殿,古清华俄然觉得浑身脱了力似的手脚软,回想起刚才殿中生的统统,她的心跳忍不住狂漏了两拍,一攥掌心满满一把的冷汗。

救人如救火,古清华情急气极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不知哪里生出一股气势来,当即大为光火,沉着脸冷冷道:“议政王病了,轻易打扰他休养岂非朕不体恤老臣?没有经验?不知道?哼!朝廷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的?遇上了事就是给朕这般回答的?养兵一日用在一时,你们要是拿不出个章程来,这尚书的位置也不要坐了,通盘给朕回家抱孩去!”

古耀之瞥了她一眼,甚是无语。

“朕觉得这倒不必了!”古清华笑了笑,顺着沈流连的意思笑道:“朕也觉得议政王是太忙了以至于偶然忘了此事,太傅若是刻意前去提示,呵呵,倒显得议政王是故意的了!不如,太傅明日上折,议政王见了自然恍然大悟,到时他一附和,既达到了目的又不至于伤了颜面,岂非两全其美?”

慕天南哼了一声,还欲再追问些蛛丝马迹,邵卿打断他道:“那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拿药去!慕侧夫,此时便少说两句吧,省得又扰了苏侧夫清净!”

“慕家的人,哼!”古清华跺脚咬牙。此时她方信,慕天南恐怕是早有预谋的,给她下了个套,她还做梦呢!

“而且,万一哪个侍卫胆大包天,起了什么邪心,冒充皇夫躲藏在宫里做出点什么事来,恐怕,恐怕更加不妙啊!”慕天南好看的眉头蹙了蹙,亦道。

还没等她进去,邵卿四人已经从殿内出来迎下台阶来了,因在新婚期,四人皆是一身惹眼的红色吉服,只不过邵卿的是正红,绣的花纹也更繁复精致些,头上都戴攒珠嵌宝的金冠,俊俏异常,看得人眼前一亮。

古清华暗暗好笑,愈淡定,意态闲闲的整了整衣衫,笑道:“皇夫不必紧张,今后,这儿便是你的家了!朕盼望,皇夫能够跟朕一条心,替朕管理好这个家,皇夫,可做得到?”

古清华便笑道:“若是考虑好了,便将选中之人名字写出来吧!圣旨朕已拟好,”古清华说着扬了扬搁置案前的明黄龙纹圣旨,魅惑般的声音又甜又软:“等会结果一出来,将名字空缺处填上,便可昭告天下了!”

苏姑姑眼光一扫,见其余三人也都在注意听着的样,便婉然微笑,客气道:“奴婢只是一名小小的宫人,岂敢妄自揣度圣意,贵人们进去便知。”说着向内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弟!你少说两句吧!”古元佑不禁暗叹,其实古元贺此话,他与父亲虽从未明言,但父二人暗地里也不知从旁琢磨了多少回了!“这事自有朝大臣们操心,不劳你来拿主意,何况,陛下也不是那等随意任人摆布的!”

“我又怎么了!干嘛要关我!”古元贺着恼,一跺脚,愤愤嚷道:“那议政王就了不起吗?呸,他又不姓古,他算什么王?什么东西!别人怕他,我古氏孙岂能怕他?惹得小爷恼了,一把火烧了他那鸟宅,那时他才认得小爷!”

当时,古清华便问身旁人,那毫不在乎旁人眼光,自自在在优优雅雅躺在松萝树下大躺椅上的人是谁?当时她便对这名叫做邵卿的家伙起了浓浓的爱好。如果真要选一人,就凭这份态度,她宁愿选的是此人,何况,此人还是清流出身,父亲为一代儒林宗师、文华阁大学士,身家清白无暇没得抉剔!

古清华一时怔了怔,盯着他不做声。她原本那话意在讥讽慕臻,讥讽他议政王教无方,谁知这人脸皮不是一样平常的厚,故作浑然不知还罢了,居然还好意思反过来教训她!

“小人肯定将郡王的话转告王爷!”闵华浑不在意的随口应答,既不惊讶,也不问前因后果全过程,似是统统早已胸中有数。理郡王见他如许,也懒得再费什么唇舌,何况,即使他想说,人家也未必肯听!闵华说着向身后一招手,王府随从们齐齐近来,恭谦有序的将慕臻接过去了。

古清华铁青着脸沉沉盯了他有四五句话的功夫,朱唇轻启,冷冷道:“将他嘴里的布团拿掉,朕要亲自问话。这等事,关系庞大,可容不得冤枉!”

“那玉佩,”慕臻心中惊慌,一时也没想到别的,他嘴里又干又涩,吞了口唾沫,道:“今日入园之后,不时何时失落不见了!”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在下就是因为丢失玉佩心头焦急,一起探求,不觉慌不择路来到此处!”

“嗯,是的,我也闻声了!”另一个一样是孩童的声音响起。

“苏兄别急着走啊!我哥舒国与苏大将军渊源颇深,难得有机会跟苏兄亲近,恰好畅谈,苏兄不会不给在下这个面吧?”哥舒宇笑哈哈的,挡住了苏浚的去路。

习习凉风从玉锦湖面吹来,花枝摇曳,柳枝轻摆,鸟鸣啾啾在耳畔滴沥脆响,诸人却视而未见,听而不闻,敛神屏息,阒寂无声,垂手恭立着,除了冷眼旁观竞争对手便是内心暗自琢磨,忐忑不安又期盼万分的静候古清华出场。

“这也罢了!”古清华微微一笑,又扬了扬另一封名帖,笑道:“这苏大将军的公又是怎么一个状况?”

“大概是我多心了。”半响,樊其英瞟了她一眼,叹道:“可是,我总觉得,她跟从前不一样了,还有你,也不一样了。”

“诸位平身!小尹,赏!”樊其英抬了抬手。

安顿下来,众人退下,樊其英面上笑容蓦的一收,眼底复又黯然,心头沉沉,无声叹了口气。忍不住在想:此时此刻,她呢?在做什么?他的到来可曾让她欢喜?

樊其英复又起身,庄重重新跪了下去,平静的目光扫过父皇母后,直视着父皇,缓缓道:“儿臣请求父皇母后,儿臣要去一趟息国!”

小尹吞了吞唾液,急得跳脚道:“太殿下,刚才奴才闻声皇上皇后说,说清华公重要嫁人——不是,要纳皇夫了!”

他没有去注意一旁湘琳的脸色。湘琳咬着唇,满脸痛楚哀伤,她明白,古清华跟太哥哥,是再也不可能了!而小小的宫女湘琳,跟太哥哥从来都没有过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