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古清华这才摆驾前往兴庆宫。

无论至心还是假意,这番话听起来确是十分感人的,而且,身为君主,对臣下说出这么一番体贴、鼓励、开解又坦诚的话,只要不是石头人,不能说没有感动!

第二天,人家便若无其事的上朝来了!

此时,湘琳不由也注意了起来,将古清华所问题目在心底细细一过,亦暗暗纳罕:不错,母皇对这苏严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而这苏严的态度又何尝不奇怪?唉,为何当初自己竟一点儿没往这上边想呢!

“陛下,陛下!”觉察到怀中人呼吸杂乱弱了下去,胸口剧烈的起伏,苏浚这才恋恋不舍放开她那娇红欲滴的唇,细细密密的吻温柔的在她颈脖、脸颊、耳垂游走舔舐,轻怜蜜语,千般温情,凝着她颈项面庞酡红如醉,他的心也醉了!

苏浚眨了眨眼,瞅着前方不远处丁香花树下的大理石长椅,笑道:“臣夫有些累了,腿软眼花,想到前边坐下歇一歇,臣夫僭越,恳请陛下扶臣夫一把!”

“可是,陛下就不怕议政王暗中捣鬼吗?”湘琳有些担忧。

齐傲潭明白古清华是要放人在自己身边监视,换了往日,他非大不舒畅要牢骚不可,但此时哪里还敢什么牢骚?甚至巴不得古清华派故意腹跟在自己身边,毕竟,经此一事,他将来表功的时候哪怕他实打实的描述,古清华也会给他打一个折扣,而由她自己的人向她禀报,那就不一样了。

起先,三人的态度十分暧昧,支支吾吾一句实在话也不肯说,被逼不过,户部尚书刘嘉还吭吭哧哧的试探着表示:没有经验,不懂该怎么办,不如传召议政王前来,听听他的意见再说!

古耀之点点头,肃然道:“门生肯定谨记太傅教诲!太傅说过,母亲为国捐躯,是我朝之大功臣,门生不会给母亲丢脸。”

沈流连自是惊喜交加,一个读书人一辈的心愿是什么?还不是科举高中吗?每三年一次的殿试只有一名探花,虽然不是状元,但也够他高兴满足了!沈流连高兴之余,将好运气自然而然归功到了慕弘如身上,从此将慕弘如视为再生父母,慕弘如狡黠多诈,见他迂正耿直,老实老实,觉得是可以利用之人,便也顺着他的意思与他拉拢拉拢,一年年下来,便造成了两人之间今日这般关系。

邵卿和慕天南都是一惊,邵卿便忙命人去开宫门宣太医,慕天南趁机在一旁说道:“苏侧夫莫不是因今晚之事受了惊扰,正皇夫,不如咱们过去看望看望,也好教他放心?”

古清华不禁头疼,望着湘琳半响说不出话来,内心亦微微有些懊恼!

中秋过后便是重阳,不知不觉又到了十月份。十月中旬的某天,晚膳后,古清华没事便上坤宁宫找邵卿说说话。

古清华实在不乐意感受这份别扭,加上她这次来没叫人转达,便想趁着里头没现赶紧悄悄退出去。不料正欲转身,却被坤宁宫里的小太监见着了,小太监慌忙蹲身行礼,口称“奴才参见万岁!”古清华也只得道了“平身”,复抬脚往里走去。

殿中寂静,锦帐雕龙绣凤,帷幕深深,入目一片嫣红,摇曳的烛光更衬映得殿内珠宝璀璨,光华万千。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湘琳屈膝应了声“是”,腰肢轻摆,莲步轻移,缓缓下座,转入殿后,不一刻,便引了四个淡绿宫装梳着双鬟鬓的小宫女出来,一人手上捧着一个小小的填漆木盘,盘上呈着笔墨纸等物,四人上前,轻轻将小盘放置在四人面前的席上。

虽然累,大家心头却仍憋着一股劲,精神抖擞,满心要将差事办好。这是女帝登基后第一件大喜事,只要无差无错的办下来,便是有功,而且是大功一件,赏赐自然丰厚,没准还能官升一级甚至两级……

“我、我说的是事实嘛!您干嘛又骂我?”古元贺气呼呼又跳往一旁,向古元佑求救道:“大哥,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古元佑闻声他一进来便问这事忙给他使眼色。

那日,诸待选皇夫们在金波堤畔不是弹琴吹箫、吟诗作画的大展才艺,便是临水垂钓,煮水品茗,矗立树下花前或持卷读书或与人说笑,展现自己的优雅风姿,风度翩翩,随处可见的卧榻无人敢卧,亦无人会卧,只有一处例外。

只要多立几个皇夫,慕天南便不能一家独大,非但不能甩开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反而更加必要依仗他!

理郡王沉思片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闵管家了!请闵管家转告王爷,陛下有旨,慕世脑摔着了神智有些不清,请王爷好好管教慕世,不要让慕世随意外出以免生什么意外。”

在古清华灼灼逼人的目光和不容丝毫商量的神情威慑下,理郡王无奈,只得将陛下派遣自己去探求或许迷了路的慕臻,自己如何找到了他,当时是如何情况,随后事态又是如何进展等等逐不停古清华禀报,他多说一句,古清华的脸色便多阴森了一分,而诸位在座待选皇夫们中间也不禁响起一阵轻轻的抽气声,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均想这议政王果然跋扈,不然,他的世岂敢在琼林苑中作出这等事来?啧啧,这慕臻看不出来还是个情种,居然连贴身玉佩都要送给人家了,不知这小宫女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胡说!那块玉佩——”慕臻脸色阴晴不定,瞬间呆住了。他俄然想起那玉佩被两名自己连面都没看清的小太监骗了去,实在是一大疏忽,一大祸患,万一被他们拿去做点什么事怎么办?想到此,他又是气又是急又是悔,惊出了一身冷汗。

上当了!又上当了!意识有一刹那的搁浅随即想通,慕臻心头灰败一片,不由暗暗叫苦,“我——”他张嘴刚欲出声,小宫女“啊——”的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叫将他欲言的话硬生生唬了回去。

“咦,小全你听,里边好像有人呢!”一个清亮稚嫩的童音传入耳内,对慕臻来说无异于仙乐般曼妙。

“苏公,一个人在这什么呆呢?可是在想陛下的花容月貌?”一个略带着点戏谑调侃的声音笑哈哈的传入耳内。

众待选之青年才俊排成两列,缓缓而入,绕过金波堤,由鸿胪寺卿和宗令引领着来到宴席东面开阔处,立在一棵高达数丈的老槐树下候着。树上繁花串串,洁白如雪,映着阳光,晶莹剔透,煞是喜人。宫女太监们垂匆匆,来来每每穿梭如蝶准备着各项事宜,除了走动出的渺小声音和裙裾沙沙细响不闻一声言语哗闹,不远处的茵茵草地上,已相对着摆上了一席一席的几案席位,壶盏杯盘瓶俱齐,尽头处便是伏着明黄绣缎的龙椅几案,自然是古清华的起坐之处。

明明不是至心的臣服,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却一点都不敢妄动,这一点,也是古清华觉得十分奇怪的。

“奴婢怎会瞒着殿下?”湘琳语气从容了不少,微笑道:“今日您也瞧见了,陛下不是好好的吗!”

樊其英点点头微笑着道了声“多谢!”抬眼向那威严的高高宫门望了一眼,朱色刺目,横九竖九八十一颗硕大的铜钉嵌在正中,巨大的衔环兽目光凛然,令人望而生畏。樊其英心头不禁又是一叹,巍巍宫墙之隔,一剖而成两个世界,从前有他相护相惜,如今只有她一个,她可会风俗?

樊其英身形挺秀,风姿俊朗,淡淡笑着点了点头,便由驿丞使等簇拥着迎了进去。

当初帝后二人瞒着樊其英,借口巡守打猎将他与古清华分开,随后将古清华交给息国使者带回去,樊其英对他们虽然仍旧如前一样平常恭敬孝顺,但内心却存了一份芥蒂难以释怀。

自打被父皇母后派人从息国带回来之后,原本性爽朗如阳光般的樊其英沉静了不少,最多的时候不是在御花园中游玩,也不是乔装改扮在京城里玩逛,更不是在城郊皇家御苑里骑马、射箭——她都不在了,他再陪谁玩去?而是呆在东宫里,每每一呆就是半天不动,失魂落魄,黯然无神,原本俊挺出众的相貌也失去了往昔的光彩。他什么也没说,但任谁都知道,他内心想的是谁。樊帝樊后见此,连劝解开导都无从动手,只有暗暗太息的份。

“陛下放心!微臣回去便写奏折,待初三一过,上朝时便呈递陛下!”息国定制,每年腊月二十八起至初三日,衙门封笔,百官放假过年。

如果议政王当真要将慕臻“嫁”给她,定会选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恰当的理由,如果她拒绝,双方之间的对持将又一次显在明面,目前双方力量悬殊,这对她没有好处。这是其三。

正月初逐一大早,天才没亮,古清华便起来梳妆打扮了,这日要见的人都是按品大妆,她自然也不能例外。

“沈太傅?”古清华饶有兴味好笑的瞧着他。

“什么——什么人怎么样?”苏姑姑愕然。

“陛下,”素莺和宝鹃却上前跪下了,向古清华叩低声道:“启禀陛下,这儿住的是大公主的独古,古耀之小殿下……”

“放肆!”湘琳不觉恼火,瞪着她们俩,辩了辩方向,窜身上前引路,道:“陛下,请随奴婢来!”才刚刚赢了议政王一仗,若是古清华此时病倒了,那可怎么好!

不错!女帝是该纳皇夫了!而皇夫又谁来当,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闵尚宫心中一片平静,刘司正就不那么好受了。她是闵尚宫一手抬举上来的,对闵尚宫忠心耿耿,感激得心悦诚服,也帮助闵尚宫做了许多自己并不太懂的事,也曾在闵尚宫示意下判了许多糊涂案,但她并不是闵尚宫一伙,眼看古清华如此震怒,一开口就是关禁闭,而且好像就在等着她们的话说出口好顺着爬杆,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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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信托不容他不感动,这份直白亦深深吓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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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琳会意,不等她再问,继续道:“据说,母皇继位初期甚是英明,后来,后来怎么会变,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身为女儿,也不便打探母皇的事。”

“你还想报仇吗?”孟青青冷不丁问。

湘琳摇摇头,道:“谢陛下关心,奴婢,奴婢已经无碍了!”

行医几十载,他从没碰见过这么奇怪的状况!

“怎么了?谁那么大胆,把咱们哥舒侧夫气成这个样?呵呵,明儿告诉陛下,看不拔他的皮!”慕天南手里把玩着小巧的嵌珠银酒杯,嘻嘻笑着打趣道。

“休要跟我提那贱人!”哥舒宇恨恨一拍桌,脸颊肌肉不易察觉抽搐着。

慕天南不语,慢慢放下酒杯,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只是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