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琳……”古清华看她紧紧咬着唇,一张脸伤心欲绝,泫然欲泣,偏又苦苦忍着,她不由大为怜悯怜悯与尴尬。“你,你没事吧?”古清华试探着轻轻道。

“不然呢?”樊帝喘过气来,一把拂开皇后的手,冷冷道:“不然你便要弃国离家了?”

虽不识情滋味,心底不知不觉却已生出一种朦朦胧胧的甜蜜,这种甜蜜,能叫人无端端的一颗心便温柔起来,无端端的脸上便展出笑容来,这种甜蜜,也只有彼此才能够给予!

议政王瞅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那就去选!天南也一起去!”

“啊!”沈流连低呼一声,望了古清华一眼,情不自禁站直了身,神色肃穆恭敬,道:“陛下?”

“臣妾不敢再叨扰陛下,臣妾告辞了!”略略再说了几句话,议政王妃便起身行礼欲退。

转眼就过了年,这是古清华来到息国过的第一个年,天家皇室过年不比民间寻常百姓之家,种种繁缛之礼仪规矩数不胜数、烦不胜烦,别说是古清华,就是湘琳自己也是不太懂得的。为了不至于露出什么破绽,二来生怕失了礼数叫臣下笑话失了威仪,二人便商量着,以大公主丧间心情沉痛为由,下旨统统从简,将能省的都省下了。

“罪臣不敢!”沈太傅胸口一热差点流下泪来。

苏姑姑猛然回神,忙敛身恭敬又有些气愤道:“这事说起来,实在是太可气了!陛下大可趁此机会将议政王替陛下选择的三位帝师退掉……”

陛下?陛下!

湘琳身轻颤,蓦然收回迷离的眼神,定定的瞧着古清华,微微摇头苦笑道:“你我便是一体,什么事我都无需瞒着你!实话说,我自己也纳闷的紧,我不知道自己曾经做错了什么,母皇看我的眼神偶然甚是奇怪,我感觉的到,她其实并不喜好我——不然也不会将我送去樊国了。父王待我挑不出哪里不好,但跟对大皇姐、二皇姐却不一样,小时不知,如今想来,才知我与他之间是多么的疏离!至于两位皇姐,大皇姐平日压根不搭理我,连瞧我一眼的爱好都没有,也只有二皇姐对我好些,不过,她很忙,也有自己的事,嫁了驸马之后,就更加顾不上我了……”

湘琳和苏姑姑俱是高兴不已,连呼“舒畅!”,尤其湘琳说:“欢喜得睡觉都要笑出声来!”

这一来,闵尚宫和刘司正便站不住了,二人面面相觑。闵尚宫身为内廷最高女官,手下有刑罚司、仪制司、杂务司、司膳房、司珍房、司衣房总共六局,几乎囊括了所有内廷事务,不想陛下宫中的宫女出去采个花儿就溺死在湖中,又偏偏当着她的面抖了出来!刘司正内心也正别扭,宫里素来不许独行独往,素莺不顾规矩独自一人走开,陛下抓着这事大说特说了好几句,这不是求全谴责她刑罚不严以致众人不守宫规吗?

“湘琳说的不错。”古清华道:“所以咱们不但不对她动手,这些日尽量不要让她踏出紫宸宫半步,要好好把她保护起来,等到适当的时机,她自有用处!”

“这不可能!”不等古清华出言,湘琳脱口惊呼。对上苏姑姑有些诧异的眼神,她望了古清华一眼,故作漫不经心继续道:“小蝶是陛下亲自从浣衣局救下来的,岂会毒害陛下?她性单纯胆怯,这些日以来,做事认真踏实、战战兢兢,紫宸宫上下无人不喜好她,而且,陛下中毒饮下的茶水是她亲手所斟,亲手所递,若真是她,她岂能不避嫌?”

“你是不怕!”古清华冷笑,螓微仰,鬓边银色流苏泠泠细响,“可你想过没有?你死了,那老贼定要将这笔账算在朕的头上——不光是他,怕是朝臣们都会这么想,认定是朕派你去做此事!朕不怕堕了威名,亦不怕那老贼发兵逼问,大不了一死,朕也不怕!可从此这古氏江山将何去何从?将由谁人接管?大皇姐泉下有知,又作何感想?这些,你可都想过?”

轻轻起身,下意识抬眼,这才看到端坐御榻上的古清华何等打扮,见她一身淳厚少饰,林芝心中一慰复一痛,慰的是,陛下总算还记着大公主,穿这般素净自然是为了替大公主守孝,痛的是不过短短两三日,不料天意难测,大公主竟是就这般去了!

古清华虽然不知怎样救人,但也知道林芝等人的紧张性,一时急得心头有些烦躁!眼光瞟见一旁的湘琳恍然大悟,睨了她淡淡道:“湘琳,你说怎么办!”

“陛下,”他上前一小步,拱手关切道:“据说,昨晚陛下误食了东西引腹痛?”既然来了,他总该问一问,探一探,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态度。

湘琳愈加羞愧窘迫,好一阵方吞吞吐吐道:“我,奴婢,是为了去见太哥哥……”

也好,湘琳凄然一笑,不就是一死么?反正,如今这般的她,还能做什么?还奢望报仇、奢望将权势熏天的议政王斗垮吗?不,不能了,她如今是一个命如蝼蚁的小宫女,她有什么本钱跟人家斗?忍辱偷生的活着,何尝不是一种痛楚和折磨,死,反而简单得多了!

如果,湘琳嚷嚷着闹起来,她该怎么办?大概……不会那么倒霉吧?刚才——只是她多疑、看花了眼了……不、不会的,她目光中的感情那么强烈,她不会看错,绝对不会!

转念一想,她年纪轻轻,一两天之间却变故叠叠,先是痛失最亲爱尊敬的大皇姐,继而遭人下毒差点丧命,试问小小的她怎么承受得了?因此而性情大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苏姑姑这么想着,不觉眼中一黯,无声叹了口气,对她益怜惜。

湘琳的目光突的一跳,握着掌心的手紧了紧,幽幽道:“试问今日,还有谁能跟从前一样呢?太殿下,这个道理您比奴婢更加明白才是!”

樊其英盯着她久久不语,好一阵方苦笑,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她,她就要纳皇夫了,她,唉……”他说着这话时,面上五官似乎都扭曲了,整个心都在痉挛着!这是他最不乐意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无论是“嫁”还是“纳”,从此,她与他再无关系,陪伴在她生命中的,与她相依相携的,是另一个男人!一想到这,樊其英的心便似火烧一样平常,难过的恨不能死去!

“莫要恨她!”湘琳的心中何尝不是一样的痛楚,甚至,更甚。起码他还可以说出来,她呢?连说都不能说!

“她有她的不得已!”湘琳流着泪,似是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声音也有些飘飘浮浮的起来,梦幻般的不真实!她望着樊其英的目光泛着点点琉璃般通澈的光芒,哀哀痛痛道:“太殿下,无论生什么事,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她对你的心,从不曾改变亦永远不会改变!她的内心只有你,太殿下!”

樊其英的目光蓦地闪亮,脸庞因高兴而显得容光焕,“我知道,我知道!”樊其英颤声道:“我就知道,清华妹妹,她不会忘了我,正如我亦绝不会忘了她一样!”樊其英精神大振,不觉上前一步,道:“湘琳,你告诉清华妹妹,只要我们内心有彼此,心与心同在,其他的,”他脸上肌肉蓦地一抽一痛:“都不紧张!你告诉她,要好好保护自己,好好保重!我仍旧是她的太哥哥,仍旧如从前一样平常,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太——殿下!”湘琳心头猛然一阵天翻地覆的涌动,“太哥哥”四个字差点就要出口,她强忍着心底的失落和锥刺般得痛楚悲伤,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婢,奴婢知道!太殿下,你也要好好保重!你好,她才会好!”

樊其英身大震,凝着她,无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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