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关在事务所中,让自己深陷于繁琐复杂的业务中,企图用忙碌和疲惫来换取内心的平静。但他现,他根本无法做到。纠缠不清的思绪像一群铺天盖地而来的蝗虫,瞬间就将他饱满的心灵啃噬得一干二净。

刘清急忙拨回电话,焦急的等待中,电话里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晓燕笑了:“要是我再病上个一年半载的,我看你就可以成为大厨师了,干脆去参加美食大赛得了。”

刘清沉默着,他不想过多的思考,太过理性的爱情将失去应有的味道。他只想顺其自然。

医生告诉老陈跟刘清,楚晓燕的身体情况还很不好,但是,苏醒过来了,一切都只是个时间问题了。病人已经开始能够简单进食,要多给她提供一些营养丰富的食物。

病房里陷入沉寂。刘清带两个无可奈何的警察离开了。刚才问的那个警察着牢骚:“都这样了,还充大呢?要是这么不配合,让我们怎么去抓凶手?是不是她根本就不想找到凶手啊?”

尤其让他感动的是,司马一诺同样表现出了豁达与宽容,在金丽芳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没有顾及以前的纠葛,和刘清一样,想方设法帮助金丽芳度过难关。她不仅给家里打电话,在银行卡里汇来了足够金丽芳住院治疗的钱,交付了医院的押金,而且,一天一夜,一直和刘清一起,陪在病房里,连眼也没闭一下。

邱铁军应该就在里边。

“上诉状递交了,我的那个老熟人也找到了,虽然他已经退休了,但他在省法院德高望重,说话仍然很有分量,他答应看一看卷宗,争取给以支持。我想,他会说话算数。当然,我们这边的工作也很重要。小刘,肇事司机有没有消息?”

推开虚掩的门,眼前的情景让刘清呆愣在那里。老陈斜坐在病床边,头深深的低着,埋在两手之间;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娇好的女人,伤心欲绝的靠在墙边,任凭脸上的泪水肆意流淌。

我们却都没有哭泣

刘清一个晚上辗转难眠,他一遍遍回忆着整个事情的经过,每回忆一次,痛苦就加深一步。他的眼前,总晃动着流淌在马路上的那滩鲜血,他哭了,他用被子蒙着头,失声痛哭。一天了,他一直在压抑着内心的情感。而在这样独处一室的时刻,他再也无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需要宣泄,需要把对楚晓燕的满腔怜爱彻底释放出来。在老陈面前,他刻意压抑了这一切。而现在,他在一个自由的世界里,无所顾忌的全部打开了。

预感,曾多次在刘清的生命中闪现。他常常会莫名其妙的预想见到某个人,或者生某件事,而恰恰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就成了事实。记得大二的时候,他曾经跟同学们一起去黄山,在玉屏楼前,那棵被称作黄山标志的迎客松一下子让他惊呆了。虽逾千年,却枝繁叶翠。但刘清震撼的并不是树的苍劲有力,姿态万千。而是,明明在来黄山之前的那个梦里,曾经亲眼目睹了这棵树,连每一根虬龙似的枝桠,每一片风雨侵蚀的斑痕,都历历在目。没错,自己梦见的就是这棵树,而不是一个靠胡乱想象而得到的情景。他惊讶极了。跟同学们说起来,大家都有些不相信,说他一定是提前看到了介绍黄山的图片,或者干脆就是睡糊涂了。

“不是什么都需要解释的,只要自己没有做错,就不必拿‘莫须有’的罪名来折磨自己,否则会让一个男人的魅力打折。”

法院在拖延这个案子,他想起黎云辉了解来的情况,不由得暗暗认定了这样一个事实。

2

“只要我看到你过得快乐,我就很开心。”

“您说吧,既然韩总这么重视您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怠慢。虽然我到旺原时间不长,情况还不算太熟悉,不过我们会全力以赴,帮您打好这个官司。”

林满停下手头整理的东西,叹了口气:“所里这几个律师,名义上挂靠在事务所,但并不为所里着想,有点油水的案子争着上,利益不大的谁都不肯出头。几个有点名气的律师先后都跳槽了,剩下的这几个,说实话,最多算是二流。”林满着牢骚。

“就在昨天,就在你坐的位子上,我们这样面对面的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季晓枫指了一下那把普通的塑料椅子,“也是用我们现在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这长达十六年的梦。一切都没有生,就像杯子里的咖啡一样,由滚烫,慢慢变凉,直到喝下的最后一口,除了苦涩,只有冰冷了。”

“我想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像你跟我倾诉一样,我也渴望有懂我的人来阅读我的故事。”季晓枫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特别像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每当遇到难题,母亲不总是用这样温和而富有弹性的语调对自己娓娓道来吗?小时候,刘清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就是偎在母亲温暖的怀里,聆听着她不急不躁、不紧不慢的述说,于是,烦躁的心情开始沉静,杂乱的思绪开始和谐。母亲就是刘清的靠山,少年时代的烦恼,几乎都在跟母亲的倾诉中得以顺利消弭。

这个寂寞的假期因为有了楚晓燕的存在而变得不同寻常。尽管对楚晓燕的经历感到痛心,每次面对她,刘清都能感受到从内心深处泛滥起来的同情和怜悯,但毕竟楚晓燕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刘清觉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快步走向剧院。在售票口顺利取到了一张门票。看看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便穿过剧院门前宽敞的停车场,向剧院大门走去。忽然,一辆白色的轿车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感觉是那么熟悉,低头仔细一看,车牌上果然是那串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熟悉的数字。他的心立刻“砰砰”乱跳起来。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又一次撞到她呢?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当他走进自己家那个熟悉的小院,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窗子里昏黄的灯光就是一种温暖,一种慰藉。到家了,全身马上变得暖乎乎的。刘清几乎有了要流泪的感觉。他突然觉得很累,很委屈。只有家,才是最好的疗养所,才可以让情绪彻底放松下来,忘记所有的痛和所有的伤。

2

元旦过后,韩惠对事务所进行了改组。出于事业展的考虑,在与云城相隔不足2oo公里的旺原市,成立了阳光律师事务所的分所。张海的老家就在旺原的郊区,于是韩惠便让他跟另外一个律师去打理。而云城这边,韩惠则正式宣布,由刘清负责事务所的日常工作。韩惠自己,则两边兼顾,负责协调两个所的工作。

刘清一直躲在一个衣服架子后面,悄悄观察着眼前的一幕,直到两个人拉着手离开。刘清的心空空的,仿佛是一个被掏空了的炉膛,不仅没有燃烧的火焰,连一点灰烬也不存在了。

利用事务所不太忙的时候,刘清回了一次家。

刘清在煞费苦心的布置一个场景,他渴望通过这样一个场景,能够唤回曾经有过的一切。——几来天,刘清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失去的一切有多么重要,他脆弱而敏感的神经几乎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那你打算……”

这个道理,通过金丽芳的再次突然出现,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

刘清感激的点点头,他对自己遇到这样一个良师而感到格外荣幸。

多年以后,刘清仍无法忘记自己所经历的第一次正式庭审经过。刘清印象异常清晰:当法官宣布“现在闭庭”,他依照法定手续在记录上签字、按手印之后,才觉,身上的衬衣早已被紧张的汗水湿透了,而在此之前,他竟然毫无察觉……

在总经理室的外间,一个漂亮的小姐接待了刘清跟金丽芳。她进去通告了一下,出来对两个人说:“林总让你们进去。”

“作为一名成功的律师,良知至关重要,”韩惠扭过头,眼睛里饱含着赞许,“但是,更需要一个冷静和智慧的头脑,越是在感觉简单的地方,就越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法庭需要的是证据,而不仅仅是激情。”

周六恰好是九月三十号,司马一诺该放换季假了,刘清跟韩惠请了半天假,他想好好陪陪司马一诺。自从上班以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少多了,刘清刚到新单位,手头的事情很多,司马一诺也加入了校刊的编辑部,晚上通常要做些工作,一时也不容易脱身。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两个人约好要到“李家菜馆”一起吃顿饭,为司马一诺饯行。

“阿芳啊,来得正好,跟我们一起包饺子吧,晚上就在这吃吧。”刘清的妈妈热情的说。

两个人在小小的屋子里,快乐的吃完了这顿特别的晚餐。闷热的房间,让两个人都大汗淋漓,看对方汗流浃背的样子,彼此对视,却禁不住哑然失笑。

“你呀,真是急死人,我看你读书都读傻了。”李志不肯坐下,他眼睛直直的盯着刘清,好象觉得不可思议,“你有远大理想没错,可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你家里边又这么困难,这么好的工作机会怎么能错过呢?你不像我,有我爸撑腰呢,大不了,找不到工作让他养着。可你行吗?你还要负担很多东西呢。刚才在宿舍中大家都为你抱不平,认为这里边肯定有问题。听说这两个女生各有来头,一个是高干子女,家长跟咱们院长关系很密切;另一个倒没什么家庭背景,不过有人传言,她跟曹建刚有些不明不白。我们要联合起来给你去找系里呢,趁现在方案还没有正式公布,要是努努力,说不定有戏呢。”

楚晓燕平静如水,但敏感的人会觉,在平静的背后,已经孕育着汹涌的暗流。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理想,有才华。但是,毕竟你的家庭背景……”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妥,她又转变了话锋,“我这样说你不要介意,我是过来人,说句实话,我感觉你们两个不太合适,也许爱情会让人充满热情,但生活需要的不仅仅是热情。我和一诺的父亲对一诺的未来有个设想,她刚刚大一,我们希望她将来考托福出国深造。毕竟她是我们的女儿,做父母的希望都在孩子身上,我们希望她有个更好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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