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玉娇没有打理它,黄狗哼了几下就趴在了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少主人身旁的玉娇。

代能劳将娥娥她妈陪嫁用的缝纫机从侧房里搬了出来,从里到外擦了个干净。侧房以前是邵佳的祖母的房间,祖母去世后就用作杂物间了。

本来娥娥还是心平气和的,可一听说好吃懒做的玉娇她就来气。“什么后娘,她只是个懒婆子,疯婆子。她没有资格做我娘,我娘早死了。”

娥娥虽然才11岁,但对于父亲的真实意思她还是明白的,如果学校不同意拖欠学费的话,紧跟着大姐辍学的孩子将是她。

“玉娇呢?你知道她去哪里没?”

他听得清楚,男的是隔壁家的建同,18岁,人称哑大个;女人呢,她的呻yin代邵佳再清楚不过,曾经多少次吵醒了他的好梦,久而久之,甚至成为了他的催眠曲。最近一年来,他几乎每隔一个晚上都能听见女人的呻yin,只是最近听到的次数稍微少了些,约摸个把星期才能听到一次,并且声响也不比从前强烈,而从前每隔一两天便能听到。

玉娇要为他生儿子了,代能劳为此暗下决心,一定要多挣钱,好好养活这个孩子,如果他成绩优秀的话,甚至要供他读大学。在此之前,对于大学这个字眼代能劳从未奢望过的,包括儿子邵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仅仅是传宗接代而已,至于到底是只念个小学还是中学毕业,那都是其次。代能劳常常自以为是地想,自己大字不识几个,不也生活得好好的么,不读书的人要生活,读书多的人同样要生活,同样要吃饭拉屎,生老病死,难道有什么区别么?再说了,如果邵佳或者鹦鹦真的有本事考上大学,自己恐怕是供养不起,于是他巴不得娥娥、鹦鹦和邵佳都早早退学,帮助家里挣钱。

自从怀上孩子后,玉娇的收入就少了许多。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口,代能劳花三百多块钱买来一头小水牛和两只猪,这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由于没有单独的牛屋猪圈,每到晚上他就把水牛系在堂屋里,猪则关在厨房里。为了防止水牛半夜里撒尿弄得满屋子臊又臭,代能劳每天半夜都要起来将牛牵到外边去方便。冬至将至的一天晚上,代能劳牵牛到屋外方便,不料水牛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代能劳实在经受不住这呼呼的北风,打了几个寒颤过后就牵着水牛回屋了。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脱衣上床,堂屋里就传来暴雨磅礴的声音。代能劳即刻意识到这是水牛撒尿了,于是打开房门朝着水牛就是一通大骂。

“狗日的东西,老子刚才牵你出去半天你不拉,进屋没让你拉你倒是拉了。”代能劳捡借着前房里泻出的灯光捡起小板凳朝水牛砸去,“狗日的东西,我叫你在堂屋里拉。这是人住的屋子,不是畜生住的,你知道不?”

水牛并没有因代能劳一板凳砸过去而停止撒尿,一阵略带着暖气的剧烈的腥臊味趟进了房间里。“狗日的东西。”

“快把门关上,快把房门关上,受不了哪。”代通劳这才意识到腥臊味熏着了玉娇,在他看来,牛尿熏着玉娇就等于是在熏他未来的儿子,熏坏了儿子没准儿会生什么不好的反应,于是他赶紧将前房的门给带上了。

“爸爸,是不是牛在屋里撒尿了啊?”燕燕披上玉娇的旧棉袄走出了房门。她摸到大门内侧打开堂屋的白炽灯后只见堂屋里已是一片汪洋,尿水流到泥巴地上的低洼处,在灯光的映照下金光闪闪。地下铺着的稻草也已经湿淋淋的,一根根黄灿灿的,像是精雕细凿的金条。

“好臊啊!我被熏得睡不着了啊。呜呜呜……呜呜……”,邵佳哭了起来。浓烈的臊味和着振聋聩的哭声传遍了大半个村子。

“邵佳,莫哭了啊。爸爸马上就把牛牵出去,把尿舀出去。”

“哭什么啊哭,嫌尿臊就把头蒙在被子里睡。”玉娇突如其来的咆哮惊动了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在他们的心目中,玉娇是不会骂人的,更不可能朝孩子们脾气,以前他们和玉娇之间虽然无多言语,但起码还不至于关系闹僵到责骂的地步。于是,随着这一声咆哮,孩子们的心不禁绷紧了绳。

“你再哭,我把你甩出去。”

邵佳早已被惊得呆住了,先前的号啕大哭瞬间转变为委屈的抽泣。

“别哭了,上学了就是大孩子了,听话。”代能劳解开拴在石磨上的牛绳把牛向门外扯。

“狗娘养的,叫你在屋里面撒尿。”代能劳一记飞腿踢在了水牛的肚皮上,水牛条件反射般地弹跳起来,一跨步就到了门外。代能劳把牛系在门前的槐树上,然后从村头的草垛堆又拉出几捆稻草,向水牛的跟前一扔,“叫你在屋里撒尿,今天你就睡这里。冻死你。”

可水牛并没有因为在外头冻过一晚上而长记性,就像小孩子做梦的时候会尿床一样,三个月大的水牛当然同样会犯类似的错误。不过,水牛还是长了丁点儿记性的,头一次在堂屋里撒尿的时候它是站着的,尿撒出来的声音就像是倾盆大雨涮涮落地,从此往后,水牛便不站着撒尿了,而是就地躺着,任凭狂风骤雨,睡梦中的一家老小们也不可能听见。

一天,天刚刚亮,鹦鹦和邵佳起床背上书包上学去的时候,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接着一声尖叫,然后是邵佳哇哇的哭声。鹦鹦还没反应过来到底生了什么事,邵佳的脑袋瓜子就已经磕在了房门槛上,顿时鲜血直流。

邵佳是因为脚踩到牛尿坑里滑倒的。为此,代能劳对水牛施以一阵暴打,直到水牛瘫痪在地上泪眼汪汪。“真是个狡猾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