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青早早起床,从上到下收拾一遍,力求穿着整洁干净。他首先来到苏文若的办公室,还没等敲门,旁边的办公室走出一个穿黑制服的工作小姐,很有礼貌地拦住叶青:“请问先生找谁?”

年轻人没有马上跟价,再度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叶青分析竞拍的这位年轻人只是一个代理人,真正的老板没有现身,只在幕后操控而已。年轻人挂断电话之后没有再跟价,接受了失败的结果,转身挤出座位,离开拍卖大厅。

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都注意着这场无声的较量,从45万到155万,整整翻了三倍还多,这在拍卖会上是极其罕见的。没有刀枪,比刀枪还令人窒息;没有鲜血,比鲜血还令人心惊。竞拍,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他就这么死了吗?她不敢再想下去。

最后一件拍品确认之后,所有上拍藏品开始登记造册,准备印刷宣传册。宣传册采用彩版印刷,汇集了每一件拍品的不同角度的照片,同时还附有文字说明。记录了拍品的名称、年代、特点、尺寸、历史背景、升值空间等等。技术鉴定部是公司最专业的部门,文字说明的编写自然落在了叶青等人头上。各鉴定小组足足工作了三天三夜,总算完成任务。宣传册印刷出样品以后,还是由鉴定部核对,没有问题以后方才批量印刷,又是几天几夜的忙碌。叶青在宣传册里看到了那把所谓的时大彬制的紫砂壶,心中部分多了几分感慨,利益和原则面前,公司还是选择了利益为先。不知道哪个买家要倒霉,用真品的价格拍下这件赝品。其实如今的艺术品拍卖公司,很多都在这么做,明知道是假东西,还是按真品上拍,上当吃亏的自然是买家。这种事你打官司的话还不一定能打赢,因为《拍卖法》里没有规定拍卖公司一定要对东西的真假负责,换句话说拍卖公司只负责拍卖,至于真假嘛,只是道德层面的约束而已,完全可以用鉴定失误来遮掩过去。人都免不了失误,尤其是古玩这一行,水更深,失误的几率更大。有些东西十几年二十几年之后,专家还有争议。因而,拍卖公司聘请的那些专家有失误,谁也说不上什么。

秋拍在即,公司开始忙碌起来,实在脱不开身,只能把训练改为半日制,或者是晚上加练,总之从未间断过。他有事也邀请老铁一起去,老铁头摇得像卜楞鼓,说什么也不去,军事训练等于自己折磨自己,受那份罪不值,还不如陪董兰兰逛街呢。叶青也不勉强,心说像老铁这样的,身体瘦得像竹竿,高度的近视眼,真不适合搞训练。

“季老,有些话我还得再跟您说一遍,我是晚辈,不周到的地方您也别挑理。搞收藏玩儿的是爱好,玩儿的是心态,像您老这玩儿法可太过头了。像您老这家底,如果喜欢,花个三千五千玩玩儿,也未尝不可,动不动就几十万砸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收藏这一行水太深,您老又没有经验,还是不要玩儿大的,图个乐子就行了。您花大几十万买个赝品,还不如把钱捐给贫困地区建小学,起个名字叫季氏学堂,当地人会记您一辈子。”叶青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开导季老爷子。

“不是我找你,是我爷爷找你。教你今天上午无论如何过去一趟。”季文莎说道。

叶青打了个冷颤,但愿不要像自己推测的那样,否则他和秦雪将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那天的事情他记忆犹新,每次回想起来都有一种莫名的留恋,或许他爱上她了。尽管他知道不会有结果。

叶青回到宿舍,天已经大亮,他没有上班,躺在床上蒙头大睡。老铁打电话来,要他无论如何去上班,领导对他有意见了。叶青不予理睬,匆匆挂断手机继续蒙头大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他给宿舍门换了把锁,那种磁卡式的暗锁,一般人绝对打不开,况且这里是地下室,没有窗户什么的,五色玉环放在里面还是比较保险的。如玉还没有动静,如何呼唤都没有响应,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叶青额头青筋暴露,眼睛血红,发疯一样在秦慕枫身上乱打,双手也死死扣住对方的喉咙。叶青的力道本来跟秦慕枫差很远,可是他是从上往下用力,发力比较顺手;而秦慕枫则是自下而上,发力比较困难。再加上叶青真的玩命了,因此两人的力道旗鼓相当,谁也没占到便宜。被人掐住喉咙的滋味不好受,缺氧的滋味更不好受,但谁也没有松手的迹象。两人都明白,谁先松手,谁就得死。势均力敌的搏斗,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秦雪拉着秦慕枫走进楼上的一个房间,重重把门关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我的计划打乱了懂不懂!”秦雪咬牙切齿,冲秦慕枫吼道,又怕声音太大惊动楼下,尽量把吼声压低。

滴滴滴……出租车司机连续摁响喇叭。叶青这才想起来,自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人家还在旁边等着呢。他不好意思地冲司机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和秦雪一起上车,顺着车流朝一个方向驶去。

叶青心里一惊,闹鬼?如果放在一年以前,他绝对不会相信,但是现在他信了。经历了五色玉环和如玉的事情,他不敢怀疑任何一件事物的存在。

现场一片骚动,金缕玉衣会是赝品,怎么可能。在场的搞玉器收藏的不在少数,他们不止一次注意过这件金缕玉衣残片,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是真品,开门见山的真品。年轻人说是赝品,这玩笑可开大了。老铁和董兰兰也被叶青的话吓了一跳,心说这家伙疯了吧,开门见山的真品,他愣说是假的。该不会是想吃午饭想疯了吧。聂家的午饭,是那么好吃的吗。得,等着出丑吧!

“咦,怎么会这样!这里根本没有赝品存在啊。”如玉终于发话。

叶青抬头一看,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人群里,秦雪,她竟然也来了。叶青万万想不到她会出现,一票难求的请柬,她是如何搞到的?老铁跃跃欲试,想凑过去打招呼,无奈有董兰兰在场,只能作罢。这时候一位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在一楼大厅,人群一片骚动,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聂老,聂老来啦!二楼的人开始往楼下挤,都想一睹聂老的风采。

季老长叹一声,向叶青透露实底——聂家在上海,尤其是在上海的收藏界,属于独一无二的大家主,是上海收藏界的风向标。季家和聂家虽然有来往,但那是在生意上,至于收藏方面,两家从没有交往。季老和聂万年本身并无来往,两家的生意来往都是他们儿子进行的。

贝克大厦十楼,拍卖品档案室。谢咏华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梦境,醒来的时候已是十分钟之后。她捂住咚咚直跳的胸口,面色绯红。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晕倒呢,而且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梦很真实,仿佛就发生在刚才,深深印进脑海。更诧异的是梦的内容,实在令她难以启齿,她虽然年逾30,社会经验相对丰富,对一些事情也见怪不怪。但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还是惶恐不安。梦境里的男人太大胆、也太放肆了,她想反抗,却被对方的刚毅融化。谢咏华粉面娇羞,虽然是梦,其真实程度足以令她无地自容。“他”好面熟啊,莫非在现实中见过?谢咏华陷入长时间沉思……

空灵的笑声回荡在叶青心头:“嘿嘿,你是不是在打玉佩的主意。这个点子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掌柜的依旧笑容灿烂,但是明显不那么自然,他在用笑掩盖内心的尴尬。“小朋友是行家,真知灼见啊。我服了!”掌柜的向叶青伸出大拇指。

“原来是这样啊,那好办,咱们现在就走。”叶青对秦雪所说的玉璧表现出极大兴趣,能让她拿不准的东西,肯定非常特殊。再者,他也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用魅力征服一个女人,对男人来说是最惬意的事情。

叶青婉然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把谁都知道的道理说开了。”突然他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以你的家庭条件,为什么还要去上班?”

季老的话弄得弄得两位年轻男女尴尬无比,季文莎面色微红,不住用玉手捶打爷爷的胸口,“爷爷,你说什么呢!你再说的话,我可离家出走了。一个月不会来。”

季老爷子显然动心了,眼神沉浸在画里不能自拔,再加上矮胖子玩命的吹捧,这桩买卖眼见十拿九稳。“这幅画怎么得来的?”季老问矮胖子。

叶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闷头跟着妇人走进别墅。心里止不住琢磨,这位老板好大的架子啊,整的跟旧上海滩的大资本家似的。这位究竟何许人也?叶青这时候来了兴趣,倒要看看这位老板长什么样,是不是三头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