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匹骏马纷纷止步在雪狼谷谷口,暗人们下了马,只有教习师傅依然端坐马上,趾高气扬。

话说到一半,没了下文。能让酥饼挂在嘴上的,想来也是个人物,但此刻她对酥饼那咽下去的半句话,更感兴趣。

她的神色一凝,紧紧盯住了酥饼那张难得纠结的小白脸。

如果说前一次没有抗拒是因为好奇。那这一次没有抗拒,是为了什么?她真的就有些说不清了。

扔街上肯定是不合适的!扔客栈?可这时候客栈早就关了门!这个点唯一开着的,还能有床睡的地方也就是青楼了,可这都城内的青楼里,都潜着地宫的暗人,公仪璟的身份……

她的思维这时才越过先前交易,适应了此刻的状态,是啊!三等暗人不多,女的就更少了。而每日夜里都要有人去都城内各大花楼里担当那监听的耳朵。所以这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的,几乎是隔一天一轮。昨日她没去,今日是该轮到她了。

偏这厮还不明就里地俯身贴了过来,眼对眼、口对口、鼻对鼻气息直喷她的面,一只手还不知死活地过来摸她的额头:“小白,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那样肆虐的红色,终于让她慌了,急急用手捂住了他的口,血又从她指缝间渗出来,温热地,猩红的,刺激着她的所有感官。

她灵巧地一闪身,避过了一个,旁边不知是谁,用力推了她一把。

她要做的,是好好保全这条命,寻得解开噬心蛊之法,然后离开地宫,离开云国,离这个叫白玉熙的人远远的,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生!

这个她早想到了,白玉熙既贬她回地宫,总不会是想好吃好喝供着她,便毫不在意的轻轻一笑:“他把我分在哪组?”

一偏头,躺在床内侧的酥饼已经自觉进入挺尸状态,被子从头盖到了脚,捂得算是严实。她侧过身以手支额,坐了个美人侧卧的姿势,彻底遮掩住了身后的一切,柔柔地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开启地宫入口石门的机关,设在极巧妙处,和周围景色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寻常人只怕找上一辈子也未必能找到。

酥饼抬手顺了顺小兽油光水滑的毛,反问:“不明白?”

她压了压眉梢眼角的喜色,状似平静地看着孙老头,扯下架子上干净的巾帕,擦干了手,从一旁放药的架子上,拿了个白色的小瓷瓶,来到她身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去。

也不知道那老头找了什么材料,制成的这鞭子,水火刀枪,都不能奈何它半分,韧性极强。抽上那么一鞭子就能皮开肉绽。更要命的是,这鞭子还在老头的药缸里泡足了七七四十九日。只要见了血,药力渗入,除了孙老头这样的神医,寻常医士对那伤口可是束手无策,只能让伤口一日日恶化,最后死去。真真是一种变态的刑具!

白玉熙继而落下了白子,封杀了黑子刚刚才寻出的生路,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这才抬眸看向了她。

“现下除了这件事,我没其他所求!”求他帮着解噬心蛊?!如若连孙老头的做不到的事,只怕这天下就再没人能做到!既然做不到,何必把自己致命的弱点坦白于人前。

申屠看着她略有了些血色的脸,问得直接:“你身上的噬心蛊已经不能再拖了,要跟我回去吗?”

她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便点头应了,老板让凤十七进内堂,让伙计画下他身上衣服的样式,顺便量尺寸。因想着男女之别,她便没跟着进内堂,在店内大厅里用来款待客人的椅子坐着,等着凤十七。

“他先去市集了!”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平日里毫无波澜的眸光,居然难得地有了惊涛骇浪般的波动,虽然只是须臾,但却落入她的眼眸中。

半晌,他算了尽了兴,把软剑收入特制的腰封剑鞘中,缓缓从腰后摸出那管白玉而制的玉箫,续吹起了方才戛然而止的断曲,竟让她莫名升起了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念头。

“他凭什么以为我会回去?!”还想把她的心捏在手里?!真可惜,此时可不再是太子府的媚诛,而是轮回转世的柳青青,这种藏着真心买卖的游戏,她再也不热衷了!

凤十七接下,转手却递给了酥饼,酥饼以饿狼扑虎之势急急抢下,握住筷子就夹菜,嘴里还故意出砸吧砸吧挑衅着她的怒气。

他的指轻轻地划过她的手心的薄茧,被层层厚重掩盖之下,她竟然感觉到了他被修整得圆润整齐的指甲的划动。

柳青青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细细品味这句话的含义,掀起的轿帘子又被公仪璟扯下。

柳青青脚下沉,步伐凌乱,公仪璟一手环腰,一手握臂,扶得倒是稳当。当着白玉熙的面,她不但不能推开他,还得假装娇羞地倚靠着他往前走,这恩爱缠绵的新娘子,装得可真是吃力。

哪料到公仪璟这戏做得全,一撩衣摆,扑通跪在月老跟前:“我,王璟,今日迎娶柳青青为妻,终此一生,只爱其一人,还望月老保佑,让我二人婚姻美满,白不离!”

“新郎官好相貌啊!夕国真是地灵人杰,滋养出新郎官这般的人物!”

她深吸了几口,手抖得更厉害,全部的神思,都用在了聆听轿外的人的对话上。

又是拒绝不了!她便把头靠了过去。是个很舒适的肩膀,虽然不够宽厚,但却充满了能挡风遮雨的能量,让人莫名的安心。她的心防跟着松了下来,神思跟着浮游,说话就有些不着边际。

话语刚顿,红光已罩住了她的眼,面前的这两人男人,在一片殷红掩盖下,变得一团喜气。

“不行!”凤十七拧着眉,连看都没看二当家,就厉声拒绝,一双美眸冷冷和公仪璟对视,不肯退让半分。

她笑着等着凤十七在床边立定,伸手去接他手中的鞋。

酥饼对着她轻佻的挑了挑眉,伸出三根手指,“好消息就是,仍有三类不再此限制之内,仍可出行!”

他唇角抿着那抹坏笑:“为何如此看着我,难道昨夜还没看够?”

心中顿觉不好,便往另一边看去,只见刚刚还站立床边犹如一尊石像般的凤十七也快速脱着靴子。两人像是小孩子赌气竞赛似地,用极快地速度跳上了床,各自拉过两床被子一左一右躺了下来。

她假装伸了伸脖子,配合地哦了一声:“在那头啊……挺远啊……你快带我们去吧!”

此刻正值深夜,山路难走,更何况是在从崖间的山洞往下攀爬,饶是轻功再好也是极危险的,等天亮再离开,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没等力竭,她便停了下来,低头一瞧,云雾邈邈,暗暗后悔在刮风寨住了这些日子,竟然没把刮风寨的前前后后好好走上一遍。任由她今日慌不择路,退到后山高处的悬崖峭壁边。

他眉心紧紧一拧,在她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责备的话的时候,他却从怀里摸出一块绢帕,往她手里一塞,站起身来,指着不远处寨子里平日用来蓄水的大水池,道:“退到那边水池边,用这个沾水咽了口鼻,等我!”

她的脑中浮现起公仪璟那张笼着月色的脸,正思虑繁琐,理不出头绪间,肩上被酥饼用力一拍。

小白脸朝着申屠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威胁,终结在柳青青一记精准地脑后重击之下。

她的眼细细往小白脸胸上一徘徊,波涛汹涌的,忒有起伏。

看来这个男人实在是爱香之人,每次见他都芳香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