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的打量着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的龚青岚。二夫人脸色铁青,觉得她一定是给龚青岚骗了!往深处一想,心底越是慌乱。难道齐景枫知道她的计划了?所以干脆利用龚青岚,将计就计?

徐娘看着二夫人这挑事精,见缝插针,暗恼没把好院门。

“大约人逢喜事,精神便爽利了一些。这两日能下床走动,胃口也增进了。”徐娘打量着龚青岚,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衬得肌肤粉白。两弯柳眉下,一双凤目灵动传神。微阖的樱唇嘴角凝着笑,瞧着便喜庆。

二夫人不以为意,老夫人糊涂,她可不能犯浑:“我对她越好,她便越记在心底。待会儿,见了自持清高的安郡县主,一杯茶水都没得喝,兴许门都不给进。两两相比,傻子都知如何抉择。”安郡县主是燕北王的女儿,从小身份尊贵,做事交际全凭喜好,怎会讨老夫人的欢心?否则,如何叫她掌了家?

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暖色,嘴角微扬,显示他此刻的好心情。

经历昨夜她的暗示遭到拒绝的那一遭,生怕今日无意为之被他曲解,尴尬的解释道:“夫……夫君,妾身……妾身见你睡得沉,不想搅你清梦。所以……所以才……”从你身上跨过去。

红鸢不可置信的咬紧唇,小姐得了失心病么?这是大少爷啊!红鸢在心底呐喊!很想抓着她的手晃醒。可触及到小姐白嫩的掌心上月牙伤口,心底一阵酸涩。小姐是怕闹大了,夫人在府上难为么?

似胆怯夹杂着懦弱的低呼声在耳畔响起,龚青岚转眸看向身旁娇俏可人的红鸢,一身粉色丫鬟装,湿漉漉的眸子里有着关切。

“让她进来。”

香卉领着红袖进来,便转身出去。红袖看着二夫人目光深沉,浅啜着茶水,并不搭理她。心中一颤,慌忙跪在地上,哭诉道:“夫人,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自从大少奶奶进门,都不许奴婢亲近大少爷。今日喝药,大少奶奶也将奴婢支开,今后如何为您办事?”

“当真?”二夫人眸光微闪,隐含厉色。

“可不是?奴婢且听大少奶奶身边两个大丫鬟说待回门后,便要插手府中的庶务。当时奴婢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她们便说大少奶奶是正经的主母,掌管中馈也是顺理成章……”红袖低垂着头,敛去眼底的狠色,不住的给龚青岚上眼药。“仗着有大少爷撑腰,大少奶奶根本没有把您放进眼底。”

“啪——”二夫人将手中的茶杯砸到地上,满目狠厉。咬牙切齿道:“好!好!好!她好本事!”若说之前被秦嬷嬷说动摇,这次却是完全被红袖的话蛊惑。

红袖被滚烫的茶水溅到,也不敢吱声。心里一阵得意,二夫人虽精明,但碰到财权之事,便会昏了头。

秦嬷嬷怎会不知红袖的小心思,却也知道龚青岚风头正旺,未免她得意忘形,有必要警醒她,便也没有声张提醒二夫人。

挥退了红袖,秦嬷嬷提醒道:“二少爷被派到南边做生意,这两日便要启程回来。这件事夫人莫要放在心上,交给老奴处理。”

秦嬷嬷是二夫人的乳娘,亦是心腹,能爬到这个位置,少不得秦嬷嬷出谋划策:“嬷嬷,你当知道我最是信得过你。”

——

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转眼便到了回门的日子。

龚青岚早早的便起床梳洗,收拾好。恰巧齐景枫悠悠转醒,忙上前伺候他起身。

“这几日委屈你了。”许是刚醒,齐景枫漆黑的眼珠似蒙上一层薄纱,往日明亮清澈的眸子,诡谲如海,一眼望不见底。

龚青岚替齐景枫更衣,浅笑吟吟的摇头,握着他宽厚干净的手心,将他拉到铜镜前,亲自为他束发。“伺候夫君是妾身的本份,夫君这般客套,倒是生分了。”那日自梧桐苑离开,齐景枫便被长安唤走,昨夜寅时才回来,怕是为了今日的回门。

齐景枫自铜镜中捕捉到她俏皮的眨眼、吐舌,眸色深沉,心中百味杂陈。“回门礼长顺已经准备好,你看还有其他需要准备?”拿着一张红纸递给龚青岚。心中多少有些歉疚,新婚第一日便离府,让她独守空闺。

龚青岚推回,他心思细腻缜密,这些事无须她插手,“夫君做的事,妾身放心。”

齐景枫深深的看了眼龚青岚,握着她小巧细腻的手,触及到掌心的凹凸不平,摊开便瞧见结痂的伤口,眸子一暗,清冷的脸上线条冷硬,抿紧唇,沉默良久:“府上除了母亲,其他人你不用放在眼底。”

龚青岚心口一滞,百感交集。她以为一步步踏着尸骨,走近目标,心早已千锤百炼,坚硬如磐。没有人关心她,只是如同无底黑洞,漫无止尽的向她索要,都已成了习惯。回头观望,一句简单的话,如同炙热沸腾的熔岩注入心房,冰封高筑的堡垒轰然倒塌。

原来,她也是娇弱矜贵的女子,需要一颗大树为她遮风避雨。

“二婶娘是长辈……”龚青岚轻柔的嗓音暗哑哽咽,长而卷翘的眼睫沾染着几点晶莹水珠,一眨一眨,融入那一汪清潭古井的眼底,荡漾着丝丝涟漪,直荡进齐景枫干涩的心底,干涸枯裂的心房湿润,霎时柔软一片。

不禁伸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修长异常苍白的手指拭去她眼角细碎水光,轻轻叹口气:将她拖入泥潭,终究是对是错?

“寻常你便避着她一点,找上门来,不要有顾虑。”顿了顿,有些不自在道:“有我。”随即想起牡丹花事件,微微尴尬。

眼眶湿润,龚青岚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硬梆梆的话,并无多少柔情,却是胜过任何甜言蜜语。

这是眼前这个男人许给她的承诺!

悔恨如汹涌的潮水狰狞着张大嘴朝她而来,似要将她给吞没。以前她当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男人看不见,莫怪最后齐少恒刺瞎了她的眼睛。

一番自我厌弃:心瞎了,留着一双眼也清明不了。

“我去趟账房。”齐景枫推开龚青岚,看了眼她红肿的眼睛,唤红鸢给龚青岚梳妆。

龚青岚猛然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他翩然而去的背影,眸光黯淡,止不住的失落。

这时,红玉气喘吁吁的赶来,喘着粗气道:“少奶奶,回门猪坏了。”红玉忐忑不安,昨夜才做好,这样的天气不该坏了。可今早一瞧,两头猪全都散发出阵阵恶臭。

龚青岚呼吸一滞,回门猪是回门礼不可缺少的物品。女子娘家收到回门猪后便分予亲邻享用,表示自家女儿不辱门楣。

可——

龚青岚软软的手指紧紧的扣着桌沿,手指骨泛白,眼底泛着丝丝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