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辰这才回神,将头转向一侧,赶紧擦掉眼角湿意,回头朝萧离染微笑:“今日多谢太上皇救臣女于水深火热中。”她重重强调一下“水深火热”四个字。

秋修甫一怔,果然是太上皇的护卫,突然反应过来,太上皇在被先帝赐名楚臣之前不就是叫作萧离染吗?!太上皇对她自称“离染兄”,这是怎么回事?!迷惑不解只一瞬间,忽然灵台清明,想起原配辛氏死前提及一事……心下格登一声,机伶伶打个寒噤,难道真是为那些东西么?老天果真要亡我秋家么?

秋修甫不意这个逆女竟用两指拧断手中的青钢长剑,竟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反剪怒斥,不禁更加怒不可遏,已经顾不得害怕,扭头恶狠狠在瞪她,仿佛眼前之人不是女儿,反而是他的宿世仇人般:“孽障!我一心为你打算,你竟跟为父动手!你这畜生!”

寒辰顿觉脑袋炸开了,她怎么忘了,子越郡主那般惊恐万状的跑回去,父亲又岂会轻易放过她?当即转身便往外走:“麻烦小二哥就当没看见我。”

很快,两辆马车先行在驿馆门口停下,前面那辆马车走出一名中年锦衣男人,微胖,面上笑容可掬,目中闪着精明的光芒,护在旁边的骑马青年跳下马来,伸手扶他:“伯父小心。”

寒辰忙道:“那康大叔快点考虑。”她是信心百倍,这等好事,他不干就是傻子!“康大叔,这几天,我就在铺子里打打下手熟悉一下生意,如何?”

柳茹悠笑道:“夫君,寒辰不肯回来,定是怕你罚她,不如我先去劝劝她,若是再劝不回来……”

王竣立即领命,大跨步窜向寒辰,毫不留情地抡起胳膊朝她抽嘴巴子。

“当然,比如小辰儿啊。”

萧楚臣下句话便安了她的心:“你不用担心有人敢治你的罪,朕既许你叫,便是给了你朋友的特权。”

搞了半天,原来她还是以为她对自己霸王硬上了弓?她听不懂他的话么?!再说了,若她真是酒后乱性,她该担心的是自己的清白和名声,该求着自己收她入宫吧?怎么言行神态中不但完全没有此意,反而净说些乱七八糟的事?

“姑娘,先喝杯水润润嗓子。”宫女很是殷勤地双手递上一杯水,笑容很狗腿。

萧孜慕只觉一头黑线生生把他吊了起来,皇叔,你这是要我按插呢还是不按插才合你的心意?“……呃,皇叔,侄儿太乏了,先回去补眠。”说完逃也似地带着太监侍卫离开颐清宫。

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那个女人被恶灵附体了吗?!若是如此,皇叔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忍受恶魔般的声音在身旁环绕不停,他却纵容无视?

杀人于无形啊!

萧楚臣微讶,十八岁不小了,不该嫁人么?却什么不说,陪她将第二杯酒喝了,然后极其自然且顺手地为又倒了一杯酒……

寒辰错愕看向萧楚臣,他今日很闲?怎地突然亲民起来,关心起她的人生大事来。

寒辰不紧不慢地抽了腰间的帕子,一根根地擦着右手手指,皮笑肉不笑地道谦:“不好意思,我这是遇到危险的下意识反应。”顿了一顿,嫌恶地道:“哦,手上好多的脂粉。”

唐月瑶被他闪了一下,臻首依空,心下怅然,怔怔望着他,一行清泪顺颊流下,这要让寒辰瞧见,又该感叹,绝色美人流个泪都是这么的唯美动人了。

不多时,小太监引着一名女子进来,只见她粉面娇嫩,美眸如剪秋水,鼻子秀挺,朱唇厚薄适中,秀发绾成一个流云髻,发间几样雅致发饰。一袭粉蓝拽地长裙,腰间系同色腰带,长长的带头坠于裙上,随着走动飘起,甚是飘逸,正是太上皇的小青梅唐月瑶也。

萧楚臣居高临下的看她,“知错?你错在哪里?”

只见花树外负手立着一人,长身玉立,晨风中衣袂飘飘,颇有些出尘的味道,正是她要去伺候的对象,当今太上皇萧楚臣。

秋修甫忙道:“是是,有劳母亲了。”

殿内。

她暗暗喝彩,好厉害的无形剑气!好英明的太上皇!她早就想折断温溪寿那把破扇子了,大风地扇扇子,装风雅装得她心烦!

寒辰:“……”微一沉默道:“臣女不知戴罪之人还有权利对处罚挑三拣四……”

温溪寿啧啧赞道:“小辰儿,事关家人性命,你竟还能如此沉得住气,本公子真是佩服死你了。本公子真是越看你越喜欢,不如本公子就勉强收了你,虽然姿色不够,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对秋家,她确实既没感情也无归属感,但毕竟他们是自己这个身体的亲人,她不能让他们受无妄之灾。

柳嫣容走到柳茹悠身旁,小心扶着她,道:“姐姐怎么能这么说话,姑姑虽然比你娘晚进门,却也是姑丈明媒正娶的平妻,并非妾氏之身。”

家丁护院听命就要上来押住寒辰,寒辰厉目一扫,喝道:“谁敢动我?”

这是正常人的想法吗?功成身退只为了成全别人?若不喜欢当皇帝,哪怕是赶紧生个儿子,把皇位传给儿子,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吧?最重要的是,不喜欢当皇帝,为什么要抢皇位?

繁华的街道顿时被像点了哑穴一般,一片寂静,个个瞠目结舌,完全石化,然后“喀嚓”裂开,随风而散。

秋寒辰扯一下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抢过话头:“后来如何?后来你就与柳县主由惺惺相惜,发展成郎情妾意,再山盟海誓,所以你不得不踢掉我这绊脚石?”

寒辰忍了一路,终于爆发,抡起包袱朝他头上砸去:“温溪寿!我忍你这只花孔雀很久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废话?我回家关你屁事?!”

秋修甫十分恼怒,看向柳茹悠:“郡主,可有此事?”

殿下大臣战战兢兢地跪着,大气不敢喘,更不敢说话。唯恐稍有不慎被萧楚臣注意到,就此送命。对这位即将登基的新帝,这三天他们亲眼瞧见了他的手段,软硬兼施,他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将十余位坚决拥立太子的重臣斩杀于众臣面前,也可以为朝廷着想,留下先前反对他的人的性命。就算是对那个把他和唐月瑶棒打鸳鸯的唐相,也忍了下来,不过却命舅父安雪海分了他不少职权。

当即高呼:“臣等顺应皇天先帝旨意,尊拥谨王殿下为帝!”

她非常有诚意地看着苏瑾羽,重复一遍:“什么都依你。”

她总结了下,无外乎两点,一是怪她抛头露面,不守女德,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正道,二是怪她给秋家丢脸了!其实第二点跟第一点没什么区别!

子越郡主吁一口气道:“辛氏已死,她现在是独木难支,苏瑾羽的心也渐渐偏向你,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再找个适当的机会除掉她。”

望着远去的鹅黄背影,哼了一声,撮唇轻啸一声,一名护卫现身,抱拳半跪在他面前:“主上。”

“楚臣,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并非我贪慕虚荣,去攀太子的高枝,实在是……我只是一介弱质女流,既无法违抗父命,更不敢反抗太子……要怪只能怪你……”绝色女子轻咬嘴唇,说出无情地话语:“只能怪你不是太子,不能讨圣上欢心,我们才落得如此田地!”

温溪寿脸色一僵,这话怎么跟秋寒辰那女人一个调调?尴尬转目,却瞧见寒辰正站在门外的墙影处,不禁大笑:“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到我这小小妙音园里来了?真是蓬荜增辉啊!小辰儿也来了,是到我这里来避难来了吧?”

寒辰懒得理他,将头转向一侧。只不过,这一侧正好是展云的位置。

萧离染眸底闪过一丝冷意,展云觉察出主子目光不善,忙退到萧离染身后。

“温溪寿,收拾个房间给秋寒辰住。”萧离染嘴角挂上常见的微笑:“以后只要她愿意来住,就让她来住,免得住在客栈里被绑了去跟公拜堂。”

温溪寿:“……”跟公拜堂……谁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寒辰:“……”父亲要捉她回去押送靖地跟公活一生……他都听见了?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萧离染冷睨一眼温溪寿道:“她在妙音园里是客人,你若再让她参观你调情,瞧朕会不会阉了你!”

温溪寿不愠不恼,摸着下巴,笑咪咪地看着萧离染道:“师兄也会有怜香惜玉的一天,真是稀奇。不过,怜香惜玉就怜香惜玉吧,又不丢人,何必故作深沉,女人是最喜欢被怜香惜玉的,小辰儿,是吧?”说着朝寒辰抛个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