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溪寿妖孽轻笑,却不说话。

“太上皇,臣女以戴罪之身忝居宫中,已然有愧,岂敢与陛下朋友相称?臣女只求早日赎罪出宫,不敢高攀陛……”

萧楚臣脸色沉下来,叫她喝个汤而已,她这样百般推诿为哪般?!冷哼一声,声音微厉:“这汤是朕给你喝的,你敢不喝?!”

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熟悉感觉提醒她,昨夜肯定醉酒了,而且酒疯耍得不轻,因为她对昨夜醉酒完全没印象……

萧楚臣面色严肃且正经地道:“孜慕,你身为皇帝,耳目该四通八达才对,怎地秋寒辰进宫十余日,你竟然没得到消息?!”

有大内高手循到颐清宫,却被萧楚臣的近身护卫隐涛和展云挡在外面,问他们颐清宫发生了何事,两人相视一眼,却讳莫如深。

“陛下虐我千百遍,我视陛下如初恋……虐吧,让虐来得更猛烈些吧!”

因为她是来自异世的异端,无论怎么努力的融入,仍难刻在灵魂里的东西,她不在意的,别人视为异端无耻,她在意的,皆不该是这个世代女子该在意的。朋友?哪有那么容易?

是夜。

萧楚臣脸色阴寒,负在身后的左手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根根泛白,眸里闪过凌厉煞气,“唐月瑶,瞧在往日相伴的情份上,朕今日就当从未听过你这些闲言碎语,你不要再消耗朕对你仅存的一点谦疚!”

对唐月瑶,他做得并不光明磊落,甚至称得上是卑鄙的。

萧楚臣愣了下:“你竟然也打算要退婚?”

萧楚臣从紫金殿回来时瞧见的便是在台阶上发呆神游的寒辰,就像被人抽了生气的布娃娃似的,死气沉沉。

柳嫣容也劝着秋修甫:“姑丈,我那堂兄眼界也甚高,不是想嫁就能嫁的,此事也只有郡主姑姑去说,或许才能说成。”言外之意,你嫌继室,她那堂兄还未必肯娶呢,就算娶也是瞧在郡主姑姑的面上,可不是瞧上了你秋家的女儿。

“可是母亲,寒辰已经十八岁了,正是嫁人的时候,若再送回乡下,只怕要成老姑娘了。”

谁见过当了皇帝的人竟然身边不留任何女子的?谁见过成了太上皇的皇帝身边还是没有一个女的?修平七仰天感叹,从前真没见过,现在却开了眼界。太上皇说,女子皆有所图,为富贵为父亲仕途甘愿为棋子,就算美若天仙,也不过是臭皮馕一具,没什么好恋留的……

一场大祸就这样消弥于无形,寒辰只觉身心皆松驰起来,她果然没看错人,事实上,毫不谦虚地说,她的判断素来精准。

寒辰静静跪着,一动不动,不急不躁,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温溪寿仍旧摇着扇子不说话。

此时的秋修甫满心都是不安,既担心仕途受影响,更担心一家老小的安危,已顾不得追究她的责任了,听了她的话,无力地道:“你会处理?你怎么处理?太上皇摆明是不想见秋家的人,你怎么处理?”

温溪寿不紧不慢地道:“你是要去求见太上皇么?只怕他是不肯见你的。”

她是听了下人禀报,说寒辰不但回来了,还在府里闹得人仰马翻,便打算来教训她一下,哪知走到半道就听说秋修甫被她气晕,老远又瞧见儿子被她打晕,登时气得失了平时的雍容气度,气急败坏的骂起人来。

“喀嚓!”她微一用力将毛掸子折断扔在地上。“父亲,害秋家丢尽脸面的不是我,而是苏瑾羽,他爱上别人,擅自解除婚约,难道不该教训吗?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就该打!”

可是,偏偏她心里毫无恐惧,不知为何,她就是认定这个叫萧楚臣的太上皇不会心胸狭窄到杀了她!十几年的杀手生涯,她的直觉是极为敏锐的,绝不会看错人,从一年前在小树林里第一次见到这男人眼里的凌厉霸气,她就觉得这男人非池中之物。

恼羞成怒的后果很严重!寒辰如旋风般冲向路旁的一个猪肉摊子,抢了屠夫宰猪时收集了卖的一桶新鲜猪血,屠夫在后面追着大骂:“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老子的东西也敢抢!老子宰了你!”

“隐涛,你打扰朕看戏了。”

唉,罄竹难书!提起来都是泪啊!

秋修甫虽然怒气十足,却毕竟浸淫官场十余年,立马听出蜂儿话里有话,不禁问道:“多事之秋?这话是什么意思?对了,还有,你刚才说小姐最近诸事伤心?她伤什么心?”

李贵妃哪想到萧楚臣竟在群臣之前、在先帝尸骨未寒时,便处置了她,当即发疯狂叫:“萧楚臣,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这乱臣贼子,终不得好死!”

对此,一直站在一旁当看客假关心的寒辰轻松耸肩,暗替自己叫好,当家贼的感觉,爽!看着柳茹悠当着自己这家贼的面痛哭哀嚎的感觉,更爽!秋修甫和众官困在宫中三天,宫门打开时,传出哀乐和太监尖细地哀呼:“皇上驾崩——,举国哀悼!”

苏瑾羽只觉恶心,倾注了诚心和爱意?她要不要这般无耻?!

入夜后,她雇人将小莞乔装送到乡下,并雇人看管着,待她日后有机会再作安排。子越郡主不见了心腹婢女,大张旗鼓的找了数日未找到,便作罢了,只是不知她是否暗暗命人再去查找。

子越郡主在屋里来回踱了两圈,转身问她:“那丫头回来后有没有说什么?”

萧楚臣眼里闪过杀气:“……。”这是谁家的女儿这般没口德?!手掌微抬,欲将她毙于掌下。

她一来,自己前身死于非命,明明是个大晴天,转眼就雷鸣乌云,眼看人家天造地设的小情侣又要闹分手……心下顿时泪流满面,难道她顷刻间变成了丧门星?

苏瑾羽怒喝一声:“秋寒辰!我不会放过你的!”

可惜他的狠话,早已走远的寒辰是听不到了。于是恼羞成怒,朝看热闹的路人怒道:“滚!都走开!”

路人见无春光可看,哄笑着离开。

苏瑾羽将割断的腰带系扣接好,重新帮柳嫣容把绿罗裙系上,轻轻扳开她捂着脸的柔荑,安抚:“容容莫怕,没事了。”

“羽哥哥!”柳嫣容泪珠扑簌而下,猛地扑进苏瑾羽怀里啜泣:“羽哥哥,容容从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姐姐她……她竟然这样对我,她怎么忍心这样对我?!我处处为她着想,她却这样陷害我……我恨她,我恨她!”

苏瑾羽见怀里这个素来温善的女子竟哭成这般,心下巨痛不已,柔声安慰道:“这个女人阴险又歹毒,根本不配你叫她一声姐姐,容容,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被她如此欺负,你该恨她,我也恨她!容容放心,你今日所受之辱,我早晚为你讨回这公道!容容不哭了,我先送你回去换身衣服,好不好?”

柳嫣容抬起婆娑泪眼,轻轻点头。心下发誓,她必定会让秋寒辰生不如死!

温溪寿趴在酒楼二楼的窗上看完整出戏,摸摸下巴,然后关上窗户,哼笑一声,这个秋寒辰还真是个战争贩子,走到哪打到哪。做女人做到这个地步,也是一种本事,只是她这一生注定要孤独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