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伯的表情很严肃但冯雨沐看都不看,只顾着玩他的玩意。回答一声音呃就代表他知道了,小孩子的共性都是如此,发伯不想管太多。

大伙儿自己在火堂里找了椅子坐下,只是听说冯雨沐被打了,却被老宋女人不经意看到冯雨瑶的手涂着药。心疼地拉着冯雨瑶的手看起来,涂了厚厚药膏的手肿得像个馒头,翻开的皮肤有些让人后怕。

雨沐和雨瑶的身体是好了,但兄妹俩看妈妈的眼神却有些异样。不论是玩耍还是吃饭,只要瑶妈出现,兄妹俩都会停下来警惕地看着她,生怕她会突然间发火打人。冯雨瑶还不是太懂,只是妈妈平日里难看的脸色很吓人。

小伙子和发伯很熟,两人坐下聊了起来。连续几年发伯都被评为乡里优秀,小伙子是经常见到他的。对发伯离开学校的选择他同样感到无法理解,小声地问道:“冯老师,您这是怎么回事儿?您可是个好老师,年年都被评优秀。”

“我……”,发伯本想说点什么,他心里太憋屈。不仅从未深更半夜里回来过,更何况这是去老远的桃花山干正事。只是不想一大早就和瑶妈争辩,忍住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宋老二知道瑶妈的脾气,一定是又和发伯赌气了。冯雨沐已经五六岁哪还要人照顾,雨瑶有奶奶在家看着。十里八乡都知道瑶妈有些好吃懒做,特别是在家里一般是不伸手的。除了做得一手好菜偶尔会帮乡亲下厨,平时几乎什么都不爱做。

“多谢你关心,这几天感觉好多了,那药还是蛮有效果。再吃几天我估计就会完全好起来了……”,宋老二充满了自信地说。

瑶妈和奶奶这会儿可没时间照看小家伙们,在厨房里忙着煮米做饭。

“今天不知道怎么弄的在路上把个钢笔丢了,找了好几圈儿都没找到。唉……”,发伯无奈地回答奶奶说。

冯雨沐是发伯给儿子起的名字,乡邻们总以为是木头的木,他却只是笑笑从来不怨人说错,也不解释。之所以给儿子取个沐字是希望他能蒙受上苍的恩泽,一生平安。这是个有内涵的字,念起来又好听。

发伯从老三手里接过火点着香烟,看着他问道:“明年什么时候又走?”,按老三之前的习惯,每年的冬天回来,正月便又出门去了,所以发伯会有此一问。他们在一个叫福州的地方接了大活儿,听说一个月能挣差不多两百块。

徒然想起前次发婶儿生冯雨沐时,接生婆有用到布条、剪刀、白酒、毛巾、脸盆什么的,于是奶奶开始到处翻找这些东西。一件件摆在床前,却不知下一步该怎样做。

“不只是像,而是真实!”,正当失落到想放弃的时候,她的回答却又让我那夜无眠……

在世人面前,如果冯雨瑶不开口,不讲她的事,那么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样一个洗尽铅华,平常自然的女人走过了如此多的坎坎坷坷;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样一个香而不浓,风流雅致的女人绕过了那么多的沟沟壑壑。不要以为冯雨瑶没有读过多少书就没有文化,等你从她的言谈和字里行间感受到她的魅力时,你会为自己的错判而深深地后悔。

“everythingatonce”,每当电话铃声在这么早的时间响起,冯雨瑶敢肯定是贺迎枫打来的。除了他,没有任何人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进来。

小伙伴们相处的时间是短暂的,随着七月十五的过去便宣告了相聚结束。依依不舍送走表姐,冯雨瑶开始期盼着下一次相聚到来。也许等自己上学了,学会一些知识就可以和表姐有更多话题,可以受到她的关注。

秋季开学之前发伯去了趟恩诗,一个离霜合最近最大的城市,坐车过去只要五六个小时。他先到城里看看拖拉机的行情,问问价钱,比比质量……

晚上一回来就对瑶妈说:“今天去看了一下,三家价钱都差不多,样子也没太大区别。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把拖拉机开回来?”

瑶妈听说这事儿算是敲定了便很兴奋,家里即将有一台拖拉机的事相当有面子。她一改往常的傲慢,笑着对发伯说:“只要你看好了,什么时候有空去开回来就是了。”

发伯想了想,推算接下来还要计划哪些事情,然后看着瑶妈说:“过两天,冯雨沐报名之后我们就去。不过,这学期冯雨瑶也该上学了,到时候也去给她报个名,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才能去恩诗。到时候咱俩一起,路上时间长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瑶妈对女儿读书是不感兴趣的,之前冯雨沐上学她不太热心,现在一个女孩子读书她就更不关心了。她认为女孩子只要在家里慢慢长大,看猪养狗就行,读再多书迟早都是嫁给别人。不以为然地说:“冯雨瑶读个什么书,你钱多呀?花那钱做什么呢?真是做不懂你!”

发伯有点生气,对女人这么落后的想法很有成见。他说:“她不是你生的呀?年龄到了就是读书的时候,这个时代不读书哪成。”

“花再多钱,供她读

再多书,就算是大学又怎么,长大了终究不是别人家里的人呀?”,瑶妈振振有词,大声质问发伯,奶奶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发伯恨得牙痒痒有发火的冲动,想想瑶妈本身就没读什么书,没文化不能怪她。他严肃地说:“话不是你这样说的,你看你一天书都没有读过,平时就是赶个集都算不过账来。出门连男女厕所都分不开,想我们女儿长大了也学你,大字不识一个呀?”

瑶妈想想倒也是,这个家庭平时有多少收入多少开支都是发伯才算得清楚,也正因为是如此而将财政大权落入发伯之手。她相当不服气但又没资格去跟发伯争这特权。长长叹了口气说:“只是觉得花钱花得有些冤枉,给别人家里供书,到时候什么也落不到。”

发伯耐心地解释说:“这样想就不对了,姑娘长大了要嫁人那是一定的,但她嫁了人不代表不孝敬我们是吧!再怎么远,只要她有孝心的话会一样会给我们钱花;一样会妈长妈短地叫你;一样会照顾我们生活。你说是不是?”

瑶妈仔细一想觉得发伯说的有理,就拿自己来说,什么利益不都还是维护娘家。但愿冯雨瑶长大以后也好好学学自己,嫁出去了也要把娘家当成自己真正的家。她没有再和发伯辩论,算是答应可以送冯雨瑶去上学了。

冯雨瑶受到哥哥地影响,在上学之前已经会了十以内加减法和一些简单汉字。上一年级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压力,每次老师提问总是她第一个举手回答,老师们对冯雨瑶印象都比较好。

这学期冯雨沐上六年级,冯雨瑶上一年级。和她一起上一年级的还有对门院子里的宋会珈和乐西。比起冯雨沐之前上学,以后这路上就热闹多了,最重要两兄妹相互可以照应。

发伯安顿好一双儿女上学的事之后,早早从外面回来。送女儿上学算是了了他一桩心愿,现在还在另桩喜事儿等他去安排。

激动地收拾路上要带的东西,明天就出发去恩诗买拖拉机。他抽着烟,仔细罗列着存折、现金、纸、笔、手套、柴油壶等必备物品。

有一个人他不能忽略,那便是老宋,算得是拖拉机老手。发伯怕明天回来的路上遇到什么异常问题,有老宋词在的话就会保险得多,再说他去了也多个人参谋。

于是发伯想临时到老宋家去约他一起到恩诗帮忙买车。老宋正好也在家,见发伯过来便问他:“大伯今天在忙什么?”

“今天上午去给两个家伙报了名,回来就什么也没。把屋里收拾了一下,准备明天去恩诗一趟,这不专门来约你一起去帮忙嘛!”,发伯接过老宋递上来的烟。

老宋诧异地问道:“帮什么忙还得下恩诗城去?”

“明天到恩诗去开个拖拉机回来,这方面你是个老手,所以得麻烦你抽天时间去帮忙。”

老宋一听发伯要买拖拉机,二话没说一口就答应下来:“什么时候去,我好安排个时间!”

发伯见老宋如此爽快,赶紧丢掉烟头说:“我们准备一大早就去,还要到霜河信用社去取钱,然后在路上挡车到鱼龙。到了鱼龙之后从那里才有车到恩诗,你到时候先坐车到鱼龙等我们,免得再从霜河折回来。”

对主人家这样的安排,老宋表示同意:“好,那我就早点到鱼龙等你们。到哪儿碰面呢?怕到时候人找人找死人。”

“明天就到冯雨瑶她大舅家等,我们到霜河取完钱过来应该不会太长时间!”,发伯再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安排,觉得应该没问题。鱼龙属湖北管辖,也是瑶妈娘家所在的小镇,冯雨瑶的大舅在鱼龙街上开个小店。发伯觉得那里是个不错的地点,老宋也认识冯雨瑶的大舅。

发伯先掏了十块钱递给老宋说:“这是车费,不够你自己先贴着,明天等把车子开回来再补给你!”

老宋推辞了道:“身上有钱,明天去了回来再一起算。”

见老宋这么说,发伯不再坚持,将钱放回口袋。再一次叮嘱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就不叫你,我们先去霜河。”

老宋知道发伯回去还有很多准备工作,没留他。

发伯和瑶妈天不亮就起床洗漱,冯雨沐和妹妹陆续起床准备上学。发伯对两兄妹说:“你们两个今天乖一点,要听话。下午回来就写作业,写完作业帮奶奶干活儿!”

冯雨瑶仰着脸问爸爸:“你们要出门去吗?什么时候回来?”

发伯摸着儿子的头,神秘地说:“今天去买好东西。什么时候回来可说不准,最快都到半夜了。慢点的话明天早上才能回来,有奶奶在家,让奶奶给你们做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