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林惠虽然善用此道,但是往昔若“以彼之道,反制彼身”,常受自己父亲责怪,说她偷懒取巧,难成大器,所以她就暗自赌气,刻苦练习青云剑法,以求至臻,但无论如何练就,只觉剑法之中,总有不足之处,难有大成。全凭求快求准求重来克敌至胜,对于她一女儿身来说,有些困难,每每私下与师兄弟过招之时,情不自禁地就会化对方之招为己用,使对手方寸微乱,这一乱之下,便以快打入,攻其措手不及,屡试不爽,当然若以青云派之名游走江湖之时,却绝没有施展过,生怕别人因她而嘲笑青云剑派图有其名,虚无其实,然而此时望损这般万里难寻其一的高手,一眼看出她剑法之中的窘境,诚心指点,为何不用呢?于是现学现卖,学得一两招断水堂的招式,融汇于青云剑法之中,再反施于断水堂。断水堂弟子先是惊讶她怎么会我派剑法,然后又是疑惑,以为元林惠使得不对,可是就这在一惊一疑之中,被元林惠寻出破绽,见缝插针,当即有三名断水堂弟子手腕中剑,弃剑伤退。另有三人依旧补攻围困,递招杀来。元林惠再借这三人之招,再伤三人,如此以来,盏茶之功,已有二十多名断水堂弟子,折损在元林惠剑下。

赵洛儿沉吟一番,终于冷冷道:“既然你这么说,就不存在不相信,莫说此处有你门下弟子近百人,加上断水堂弟子,及望大侠,就凭你一人之力,想取我性命,那也不费吹灰之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五岛山的人,真不识抬举,呸!”魏小安骂道。

此言在理,如果元林惠与断水堂一行为敌,大打出手,那魏川当如何处之,魏川只能从中调停,但魏川已知断水堂与元林惠有血海深仇,若是调停,岂不委屈了元林惠,若不调停,岂不让断水堂的人断定华山剑派与青云派有不轨之谋,可借机扬言二派与武林盟为敌,到时候与江湖众门派对立,乃非同小可之事。然而元林惠一时气盛,并不理会望损之言,怒斥道:“断水堂的恶贼,是惯于阳奉阴违的小人,又有何资格称魏师叔一声师叔!”

众人先是向赵洛儿躬身谢罪,迟疑片刻,见魏川并无驳言,方陆续行尊长礼!

望损一听,知难以解释,但若今日不解释清楚,势必会影响魏兄声誉,忙笑道:“元姑娘言重了,的确是误会,请元姑娘仔细想一想,当时元姑娘与众同门师兄弟,摆脱断水堂,方与在下所乘渡船相会江中,当时在下并不知道所乘渡船,埋有伏机,也并非与那些贼匪一路,当双方斗狠厮杀之际,在下见元姑娘一行,剑法……刀沉如刀,剑下亡者,死不完尸,的确些毒辣,就多嘴一叹,就被元姑娘同道视为敌手,围将上来,在下也让之不及,避之无处,方与元姑娘动手,谁知当时突觉周身气血不畅,内息涣散,知风中有毒,误以为是元姑娘等人,施此下作手段,所以施以狠招,重伤两人,借机离船,待在下调息一番,一切妥当之后,便又回船察探,元姑娘全身是血,昏死在船上,当时在下就想,只是为寻一人,并不想涉足江湖之事,就将船夫救活,施以手法,逼他将你渡到对岸!”

魏川本想将方才梦中主视所指点之计,告于望损,但突然觉得心中所想的东西,消失的无影无踪,竟想不起来,越想就越迷糊,竟将梦中主神瞬间之间出现心境之时,忘得一干二净,只计得“心无念,则念无存”“野心之存,乃立事这本”这两句真言,不禁有些苦恼,想到望损要问他如何破解那一必杀之招,却心生厌恶,心想:“就算你死,我魏川也不会告诉你!”于是冷冷道:“你既已败,应该问自己如何败,自己悟到的,才是境界。”

元林惠呼吸沉重,然后向刀客冷冷地哼一声,这才收剑,转身向魏川一礼道:“此人奸滑,诡计多端,非我辈之人,望师叔小心!”

赵洛儿亦上前,轻声道:“小心有诈!”

“尺刀,青云派历来使剑,何以铸刀,且青云派以长剑扬名,突然铸造尺刀,若是门内使用,与剑法相背,元老头儿搞什么名堂?”魏川暗自揣度,不得其解,于是道:“想必元兄此为,必有其理。待面谒元兄,再行垂询!看!咱们要到江边了,这里果真有好多船只,恐怕候我等多时了!”说着力道一沉,急坠下去。

众师弟闻言,先是觉得大师兄之计可行,但听到最后,让魏川等人葬身峦江,心下暗暗打了折扣,想要除掉魏川,可并非易事。于是一弟子惊问道:“大师兄可有妙计!”

“姓魏的,拿命来!”

“原来是七公子大驾光临,来敝寨作客,为何不告知庞某,也好让庞某一敬地主之宜!”庞寨主走下阶去,远远抱拳一礼,堆着笑脸道。

“如果云江寨是我的寨子呢?”

赵洛儿闻言冷冷一笑道:“有人可舍不得这样,纵是她把天给捅个窟窿!”

“是,师父,那些暗伏深山的强人,多数为此次参加武林盟主争夺的门派弟子,假扮绿林野人,前来阻行,昔日一惯如此,他们个个心狠手辣,残酷无情!”

“放屁,你放我出去!”

“恭送掌门人,天佑华山!”众弟子齐声呼喊起来。

一阵配比之下,近两千人,双双而立,皆是一人赤手空拳,另一人持剑。由于时间尚早,魏川下令,陆续进行,不可同时数阵开战,一来要亲眼目睹一下华山剑派的武功技艺,二来也可令围观者有所进益。

“华山剑派门规之戒律令,违令者逐出师门,命还华山。一戒背叛师门……”

“起!”魏川口中刚喊出来,但是心神还没凝聚,就听到院外有人来。

“一切都筹备好了吗?”魏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种顾虑和忧愁,话语不由自主地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这令他感到惊诧,甚至有些恐惧,他开始想我是谁,现在在哪里。

街市上,慌乱逃生的人们,正在像无头苍蝇四处跌撞的时候,突然间眼前混沌变成了一片光明,光亮让所有人的视线里,一无所有,只有透明一般的强光,耳朵失去了听觉,像巨大的爆竹震响过一样,听不到任何一种声音,所有的人静止了下来。

“先不多想了!”元林惠暗自打定主意,于是趁着魏川端起酒碗欲饮之时,突然站起来,大大方方道:“魏师叔……魏师叔相救之恩,晚辈无以回报,在此借酒相谢,晚辈先干为敬!”说着便要饮下。

魏川不知元林惠深意,心知她一女子,绝不可能将这碗酒一饮而尽,于是先向莫庄微微一笑,然后向元林惠笑道:“贤侄可随饮一口,不必过量,贤侄于凶险之中,师叔岂能置之不理,谈不相救之恩。”

莫庄见元林惠起身,端着能挡过胸膛的海碗,要先干为敬,着实一惊,心想:“若此女真能将此碗一饮而敬,我定想方设法将其招为麾下,惜心培养,然后委以重任。”于是笑道:“既然做晚辈的有此心,魏掌门岂能相拒,莫某也借机再饮一碗,为华山剑派化险为夷,转险为安而庆贺!”说着再饮一碗。

元林惠见莫庄仰头而饮,也随之喝了起来,她知道不能多饮,只是借机假醉,然后坐在一侧的望损定然会扶她离开,望损便可以脱身,于是装模作样的小口吮吸着。但刚刚厮杀械斗,的有些口渴,这清酒入口,甘爽甜,忍不住多喝了几口,并无异样,索性就再喝几口,可是喝着喝着,便觉得身子发软,天旋地转,觉身子开始东倒西歪。

其实她气血未平,酒入空腹,立即散入血脉,游走上脑,醉意突袭,身子开始晃动,手中大碗也端握不稳。望损直望着元林惠,心里也极是诧异,正纳罕如此削瘦姑娘,能会有如此大的酒量?岂知看着看着,元林惠已是身不由己,手中海碗,正脱手翻落,于是连忙稳稳地接住海碗,使得滴酒未洒,然后轻轻搁在桌子,另一只手已扶住元林惠。元林惠醉酒之中,哪里有男女忌讳,埋头投入望损怀抱之中,接着便哽哽咽咽地哭了起来,隐隐可听得“难受”二字,可知她此时酒闹得十分难受,听得在座的人,心下怜惜。魏川见机忙对望损道:“望兄弟,你先将她送回去,令人好生照看!”

望损点头道:“莫大人,大哥,各位请慢用,损失陪了!”

莫庄忙道:“望大侠请,这酒得难受,若是元姑娘吃罪不起,就将莫庄随行太医一同带上。”

望损点了点头,便扶着元林惠,与几位侍女退出宴席。

莫庄两碗下肚,皆是一饮而尽,吞食过猛,酒劲已上头,微觉醉意,待望损等人离开,便又挪位向魏川,笑道:“魏掌门,难得如此良机,你我二人岂能停杯!”

魏川端起大碗,豪爽笑道:“是碗!”

莫庄闻言,哈哈大笑道:“哈,对,是碗,来,干!”说罢,与魏川一齐咕咚咕咚地鲸吞起来。

“哈……痛快……来来来,诸位英雄,莫某见酒忘性,只顾自饮,有些失礼,还请诸位自便……来来来!”莫庄一边说着一边托着坛子,给魏川倒上,已是入少洒多,四下飞溅。魏川也已有些微醺,凡嗜酒之人,岂会在乎这个,见酒溢出,以为满上,端起来便送上口。

莫庄见魏川端碗饮起,又移坛斟自己的碗,谁知没有了,便随手掷到窗外,咕咚一声入水沉江。

“都……抬上来!”莫庄起身拍着桌子,大喊大叫道。

侍从连忙去将四大坛酒,一并抬来。

一桌人山吃海喝,渐渐地东倒西歪,坐无坐相,站无站相,面红耳赤,醉意醺醺,临到最后,桌上仅剩魏川、莫庄二人,互搭着肩头,说着一些漫无边际的醉话,喝着不知是酒是茶的碗中之物,一方头领的风范气度,荡然无存。

“请君莫需等,心空樽亦空,吾辈知须死,不醉枉此生!”莫庄突然起身,扣着洒水四溢的大碗,吟了一首醉诗,遂向魏川手中大碗撞了一下,继续道:“来来来,咱们再干一碗!”

魏川抖然起身,一个趔趄,站立不稳,身后倒去,莫庄狠狠地揪住魏川衣裳,也没能扯住,随他冲倒过去,二人“通”得一声,撞到墙壁之上,酒也洒去大半,溅湿裙衫,自不必说。魏川哈哈一笑道:“自有梁中极品化穿肠,多少英雄好汉如虎狼,可怜可怜……可怜英雄好汉难自若,一遇黄汤酒味跳墙梁……哈哈哈,来来来,干!”

“穿肠!”莫庄扶着魏川东倒西歪,跌桌撞椅,哈哈笑着:“好个穿肠,好个跳墙梁!来,干!”

“鹰头帐莫庄莫大人接旨!”这时突然船外有人奸声细语,扯着嗓子喊道。

莫庄与魏川闻言,都怔了一下,如此细微如蚊蝇的声音,竟能闻若耳畔,此人无论是何来头,绝非俗辈。莫庄听到“圣旨”二字,酒醒大半,寻思:“怎么突然来了道圣旨,又是何人在朝中趁我离京,弹核于我,哼,那又能耐我何?”正想着,又是一股酒意上涌,顿时将接旨之事,抛之脑后,醒了醒目,见碗中余酒,又看看魏川半醒半醉之中,于是一拍魏川后背,朗笑道:“管他圣旨和皇命,且与魏兄醉今夕!”说着二碗相撞之后,仰首而饮。

“鹰头帐莫庄莫大人接旨!”船外突然又是一声,与方才不事,而是女子嗓音。莫庄闻声,口中酒水涌喷而出,醉意顿消,向随从吩咐道:“更衣接旨!”正说着,只觉魏川身子突然沉重,无力掺扶之下,魏川“扑通”一声,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