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念完了,就该做营生了。人总不能念一辈子书吧,再说在个地没人种,租收不上来的纷乱年代里,家里也总得需要出去有人挣钱,贴补家用。

他紧走几步,进了院子。

可是渐渐她耳朵里头收到的声音就大起来了。回过头,还是有面面土裹着小土坷垃往下滚。她心说不对,又有小娃娃们在窑头上耍,拿脚往下踢土呢。

每回挖下去提上来,土都粘在在?头上。把个?头闹成了个泥疙瘩,足足有十来斤沉。甩也甩不掉,没办法,他只好每回都用鞋底子去刮?头,这就费了功夫。更要命的是上来鞋底子的土,又粘上不下来了,真是比每年过年贴对子用的浆糊还能粘!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宝成好好的,要骂人家老天爷打的闪。他们一群人接上吹牛、打牌。时不时编个段子笑话宝成和兰芳,宝成睡着听见了也懒得搭理他们。

一前晌的死受,叫宝成有阵翻腾睡不着。他原来以为这是个学校,没想到这是个干营生的地方。干起来也不比在官庄他爹、他哥轻多少。他有种上当的感觉。可是他不准备给他爹说,说了没准就在不了这里了。虽说这里是挺受,可是比在官庄热闹啊。跟这群从泰延市来的后生、妮妮们一搭挺有意思。

窑里开始亮起来了。

眼看着就到了跟前。他把脸一下子就杵到到宝成脸跟前,鼻子尖都快接住宝成的鼻子了。宝成好像都感觉见了这个人出气的声音,一下重一下轻,还有时不时的嘶嘶声,估摸着是因为腿上没有了脚疼的。这个人挺日怪,到了宝成跟前半天没说话,就是盯着看。这叫宝成更是难活,心跳的比过年敲鼓还快!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叹了口气,叫小妮给宝成准备东西,明早叫他和老大一搭走。

他随便编了个谎哄过了大人,躲到娘娘那边窑里开始想这个事。按照时日推算,这一年旧去新来的时候,是阴气能比平常重些,再加上是黑夜,保不准有什么不干净来家里。不过那门口、满院子贴着的可是红彤彤的对子,它们可是辟邪的啊!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就不怕那群小娃娃们时不时放一个的炮?这有烟有火阳气十足的炮都不害怕?

二十三,小年,照例雷打不动的祭拜。可是这祭拜却不能少了粞糖。这被拉成一条条,砍成一尺来长、劈柴一样圪节的粞糖,经过小妮的手,变得更短了,架在碗上。和其他准备好的吃的一起被摆在窑洞外头的桌子上。老娘娘仙子都开始张罗全家人祭拜送灶王爷回去交差了。

大楞又想起来那件窝心事。

文瘸子听见润成叫伸下去棍子,因为是他要上来,结果上来的是进成,进成上来还来了一句:我哥还在下头呢,文爷爷,我拽我哥吧。

大楞闹清楚了,也就没有迟疑,过去和润成、文瘸子一起摁住趴在地上的老四,用大人的衣裳袖子捆好了进成的手脚。

主家男人:这个好像真是没有听说过。要是有,我约莫你也得问来喜家西边窑里的那个光棍瞎眼老汉去,反正人们都说是他知道的事情很多,他还是个一辈子从来没有离开吴家塬的人。

文瘸子还不忘叫主家把准备的东西都摆出来晒着,一来是晒干好用,再一个就是晒晒能积攒阳气。主家的男人不敢怠慢,按照吩咐在院子里摆开了。

原来,这个地方叫吴家塬。拽起文瘸子的来人年纪大些,也没个正经名字,人们都叫他来喜。和文瘸子一样是光棍一条,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

大楞没再多问,他一也想早些完结这个事,就给润成说:这几天家里没什么事,我给你和二平师父说一声,赶紧去趟松根垴吧。

宝成:有什么正经事我们不能听听?

第二天早上。大楞把自己的想法给润成摆的明明的,他已经做好了润成瞎闹、他发火的准备。

一道上,大楞很是感慨。这一趟出来,真是没法说了。不过不管怎么样说,二小子没事,他这当爹的也就心安了。

文瘸子:也不全是。建成今年十六了,属龙,又是水命,而且是长流水。这下跌进河里。属龙而长流水命,犹如是回家一样。他跌进去这一扑腾,那条大鱼也感觉见了。都是水里的东西,大鱼知道水里多了个活东西,肯定是不服气要闹上一阵。要不,你想,谁家的娃子跌到那么深、那么急的水里,还有汽车来大的鱼在跟前,能留条命活下来?

人群本来正在看这像是父子两的两个瘸子揪过去拽过来,这时,却有人说河里有人头露出来了:快看,是那个后生吧?头露出来了!

文瘸子说:下大雨呀,看这样还有雹子呢。一阵阵找个既能看见水潭的地方又能避雨的地方。这阵阵先看看。

大楞:关你什么事,该走走!家里有什么事,有你爹我呢!这阵还轮不到你当回事的顶着!

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么长时间,大楞醒来却没发现栓成在跟前,他没在意,以为是栓成大早有工作,没叫醒他就先走了。

黄书记一番推让,最后收下了这百十来斤新小米。

文瘸子:建成是吧,你愿不愿意学爷爷这个本事,以后也是到处走到处看,碰见的都是有意思的日怪事?

文瘸子:自己改,这么个凶煞的事,叫别人给你干,你这不是害别人吗?我给你指方向,你自己弄!

庄里人都说是骑得好。

文瘸子:也得你和小妮好好受苦,才能有办法供应出来个吃供应的呢!

大楞醒悟过来,拔腿往最近的谷地跑,路上摔了好几回,身上、脸上全是泥糊糊他也顾不上抹一抹,这下天塌了!

仙子说:不行,你爹就是没有醒过来嘛,又不是真的没了。我守着,你们不愿意,给我走得远远地!

关上门低声问: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正房盖起时间长了,我家从陕西回来后没有多久,觉见有的地方有些漏,就找了几个瓦工、木匠给整治。活也就干完了匠人们也就走了。这以后没几天,我爹就在院子里跌了一下,那个圪台也就三四个。先生你也看见了,我家根本就没有很高的圪台。就这一下,老爷子就不省人事,。在炕上躺着没几天就剩个出的气,老人才刚六十九就没了。,紧接着就是我大哥,发送了我爹没几天,就头七还没有过呢,他坐的小卧车和人家谈完买卖回来的路上,在个桥上躲人家部队的大汽车,人家赶车的、走道的、甚至还有和他一样坐着小卧车的,都没事!就他坐的那个车翻到桥下头了。桥下头水也不深,开车的出来了,把我大哥从水里摸捞出来一看,你说,就这么一阵阵,就叫水呛死了!

可是刚要走出去张罗人,二货又嘱咐了一句:不要和庄里人说这个事,悄悄把那个被咬的窝窝头找个没人地方扔了。大楞这时很佩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老长工爹秦二货了。

朝深沟开口的地方找过去,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他们扭回头朝沟掌里边找。到头了也还是没有结果。有人看大楞,那意思是找不到怎么办?大楞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四儿:我哥他们叫我呢!我看见的时候,他边往上爬,边看了我一眼,好像还在冲我笑!

大楞正好碰见了来看孙子的二货,二货问了句:还没睁眼?

文瘸子:那会是谁给你家往窑后草皮里埋烂菜刀呢?亏着是老锈挺厚的菜刀,上面也没有喂过血。

也没多久,也或许已经很久。反正二货觉得也就那么眨眼的功夫,先生耷拉个脑袋曲个身子背着手出来了。

汉子和家里人,还有嘴里没吃完的文宏章也跟了出去。谁也闹不清楚老汉是要去干什么。

院子的西南角,泥瓦匠们正在歇着,他们背后是半堵还没有完工的墙。

吴三鬼过去吆喝一声:拆了吧!

这群匠人都看着他,估计心里都在说,这老汉是谁啊?他疯了不成,刚砌得差不多了,再拆掉?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玩着花吧。

吴三鬼看着没有人动,就自己抢过一把家伙什开始拆墙。新墙开始矮了一个缺口。主家的汉子和家人也跟上拆了。很快,好好的墙成了一堆碎砖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