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看到邓百川之后,赵佶就明白,他这一次的目的算是已经达到了,要么去王家的琅环玉洞,要么去慕容家的还施水阁,总之会有一个去处。其实与他而言,去或不去也是意义不大,多半还是因为心里好奇。真正高明的武功他不是没有,六脉神剑都还没有练成,至于粗浅一些的武功,又全然没有想学的兴致。只是既然心里好奇,那不妨就拎出这个问题来为难一下他们,让那位王夫人明白以后能讲道理的时候还是讲讲道理,喊打喊杀自己固然爽快,屠刀落在自己头上却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沉吟片刻,邓百川凝望着周团练使的背影,凝声道:“周大人,您说这话似乎有欠妥当吧。咱们之间的关系,那是长达几年的来往交情,您说断就断,未免寒了人心!小人出身草莽,做人做事义气为先,周大人这般做法,小人却不敢苟同!”

邓百川听到这话,嘴角禁不住抽了一抽,脸色微微一变,过了片刻神情才又恢复平静,心平气和拱手道:“舅夫人这般想,却是误会邓某了,也小觑了我家公子爷。匡扶公子爷光复大燕乃是我等毕生夙愿,也欢迎志同道合的伙伴,不过却不会做什么落井下石的小人勾当!这番邓某前来拜访,全是因为贵我两家亲厚关系,若舅夫人信不过邓某,那我只能告辞。”

老常作为山庄的外府管事,见识方面自比这丫鬟高了一筹,见那丫鬟神色并不怎么上紧,忍不住辩了一句:“姑娘,这桩事须得上紧起来,早作准备。虽然咱们见机得早撤了回来,不过平婆婆却落在了他们手里,若给打听出咱们庄子的位置,对方又一意追究到底的话,可是一桩大大的祸事啊!”

那侍女惊慌中带着茫然摇头道:“婢子不知这位姑娘她、她自己……”

那平婆婆看到近在咫尺的刀锋,周身已经绽起了鸡皮疙瘩,更没了往前冲一步自杀的勇气,膝盖一颤摔在了地上,呜咽道:“大人且吩咐,老婆子无不遵从。只是我家夫人待老婆子恩重如山,这番冒犯大人全是老婆子自己老糊涂,与我家主人没有关系……那小、那位姑娘既然是大人您要保下来,我们自然不敢再追究……”

赵佶又回到甲板上,自然瞧出这些人跃跃欲试的模样,也不多说废话,接过侍卫手中佩刀,一刀劈在那平婆婆大腿上。那平婆婆在湖里浸个七荤八素早昏了头,被捞上画舫后便嘴角里便一直往外流着湖水,半昏迷的状态里骤然受了一刀,身躯顿时一个打挺,旋即便发出凄厉尖锐的嚎叫声,披头散发吃痛扭曲的表情如水鬼一般。

那船主不是傻子,眼见此状,已经将之与甲板上这女子联想起来,一脸央求对赵佶说道:“公子,您游湖消遣,何苦要掺合到这种事情中来?这太湖中颇多强人,小人只是安分守己一个良民,委实不敢招惹……”

人有梦想有坚持是好的,但如果脱离实际,yy太过,那就伤神伤身了。诚然五胡乱华慕容家建国、灭国、复国,但那是特殊的一个历史背景,而且鲜卑慕容也还保存着实力。尤其慕容垂的确有真本领,即便是这样,也得需要有前秦王苻坚无怨无悔的给他坑。

一行人连夜赶路,为了加快速度,赵佶让乔峰解开了叶二娘被封住的穴道恢复功力。虽然叶二娘这个女人的心思很难猜度也很难把握,不过赵佶也不担心她会做什么怪。

乔峰视线只在赵佶身上,听到这话,转眼才看到地上岳老三和他徒弟孙三霸的尸体,也看到了畏缩在一旁的叶二娘。心中虽然好奇那岳老三死因,乔峰却来不及打听细问,横步一跨,将赵佶护在了身后。

岳老三嘴里虽然破口大骂着,小眼珠子里却颇为意动,交手这么长时间,那小子滑得跟个泥鳅似的,一身辗转腾挪的轻功比云中鹤犹要胜出许多,加上还有高明的护身武功。久战之下,非但没能抓住这小子,自己反而累得气喘吁吁。若有了叶二娘帮忙,情况自不相同。岳老三自知叶二娘的本领是要胜过自己一筹的,他们两个联手,那小子纵使在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也断无逃脱的可能。

南海鳄神听叶二娘叫他三弟,那与徒弟一脉相承的小眼珠顿时一瞪,正待要发火,听到她后半段话,便转头望去,却看到徒弟竟然横尸街头,脸色顿时大变,箭步冲上前一把抓起孙三霸尸体,怒吼道:“哪个混账杀了老子的好徒儿?”一边喊着一边将视线转向赵佶。

“啊!小心……”段誉见状不禁大惊失色,只恐下一刻看到赵佶也身首异处。

那人未料到荒郊野外竟有人迹,先是愣了一愣,旋即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飞奔去,而那女子听到人语声,叫嚷声不免更大。乔峰见状,便如大鹏展翼般俯冲而去,遥遥一掌拍出,前方身形顿时颤了一颤,旋即便怪叫一声收住身形,转过身来,却是一个体型瘦削脸庞狭长的汉子。那汉子望了乔峰一眼,旋即便阴鸷冷笑道:“阁下好浑厚的掌力,云中鹤领教了!只是我劝你闲事莫理,惹上了四大恶人,管你多高明的武功,都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要学凌波微步,比北冥神功还要困难了几分,盖因为这步法飘忽玄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明明是互无关系的两个方位,偏偏紧凑在一起。单单要想通具体到身形如何转换衔接步伐,就需要穷尽思量。尤其赵佶只在脑海里模拟,没有实际的下场去试验,往往推演到当中一步费尽心机想出一种可能,可是再衔接到下一步的时候却又感觉前面的想法有些似是而非,于是便要再推倒了从头继续思考。

赵佶听到这话,却是想起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一门斗转星移的武功。说实话,不管这武功名气有多大威力有多强,赵佶都感觉是个笑话,用别人的招式杀别人,看起来爽得很,却太吸引仇恨了,而且还最容易栽赃嫁祸。对于慕容家煞费苦心经营起这个名声,赵佶只能感叹,这是在复国?这是在作死!

乔峰摆手道:“以往行走江湖也经常露宿荒郊,这算不得什么。我心里也着实好奇,赵公子你感应到的机缘到底是什么。”

听到钟灵的话,那两人皆脸色一沉,当下便将手搭在了腰间悬挂的剑柄上。可是这时候,一直守候在茶馆外的侍卫们却涌进来,站在赵佶等人身边,一脸冷笑状。

这时候,队伍前行已经没有什么道路可言了,无论身份贵贱都需要手脚并用攀山越岭,随行携带的车驾也都一早就留在了楚威郡里。大宋这些走不惯崎岖山路的侍卫们自是叫苦不迭,而镇南王府派出的这些武官们神色也都不甚轻松,显然很少到这些地方来。

接着,赵佶又跟段正淳讲起他跟蔡京商议的计划,打算将使臣分路派往大理各府,与段家皇族中人一同抚慰大理境内各部族。段正淳对此也没有反对,虽然此举或会更加深大宋对大理国的影响,但是大宋的国策向来都是无暇南略,哪怕宋太祖雄才伟略立国之初,都对大理国秋毫无犯,如今更不会放弃西北的敌人转而谋略大理。而且,有大宋使者与皇族段家巡视大理各地,无疑能提高段家在大理国日渐低迷的皇威,有益无害。

赵佶见这老僧远远看了几眼,就将自己身体状况看得透彻,心中不禁有些钦佩。听到这问题后,认真思忖片刻后才回答道:“小王自幼体弱多病,十天里倒有六七天病痛缠身,后来得遇一名武功高手为我疏通经络,才渐渐康健起来。也因此,对锤炼体魄、培精养元的武功一道存了好奇。在汴梁城里结识了一些武林中的朋友,全都对大理段氏武功传承推崇备至,这番得到机会出使大理,确是不想错过这个机缘。虽然不奢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道行深厚的武林高手,只要能体魄强健,明性知命,于愿足矣。”

赵佶笑着摇头道:“诗词之道,许久不碰了。勉强作来,贻笑方家。”终究不愿动笔。

段誉听到这话后有些不耐,皱眉道:“娘,您今天是怎么了?以往爹强要我练武功,您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难道是爹他自己辩不过我,就要您来劝我?可是我根本对武功半点喜爱也无,就算强要我学,我心里也是完全不乐意的。”

段正淳却摇头道:“不过是抢了一个巧机,乔帮主这一掌含而不发,若是生死相搏,生受下乔帮主这一掌,只怕段某现在已经筋断骨折,吐血身亡了。”口中这般说着,段正淳心里却禁不住感叹,乔峰武功之高,的确出乎他的想象,若非对方有意收手给自己施展一阳指的机会,只怕十数招前就要落败。难得对方年纪轻轻胜而不骄,在一干手下面前给自己保留了面子。

赵佶摆了摆手,摇头道:“世子这番见解,我却不苟同。诚然读书明理,可修身养性,是一件好事。但是习武强身,亦可明性知命,同样是修持自身的法门。儒家六艺,可不仅仅只是埋首苦读。佛家里也有金刚怒目,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慈悲六道。若有害人之心,文墨乱法即可杀人,也不必非要动刀动枪。若有慈悲之念,身怀武功的侠士,以疾如雷霆之手段,弘扬人间至善之正气,却比空怀正气却无力伸张要好得多。”

感叹几句后,段誉又低下头去清理佛像,浑然不顾旁边朱丹臣已经汗如雨下,鬓发都紧紧贴在了脸颊下巴上。不过朱丹臣也并未为难太久,过了片刻,段正淳派出寻找段誉的人已经赶了过来,不由分说架起段誉便往回走。段誉却仍挣扎着大声道:“放开我,我还有事请没做完呢!”

钟灵蹦蹦跳跳赶回来,看到这里围了许多行人,心下有些好奇,走进人群里到了赵佶身边,歪着脑袋对赵佶笑道:“赵大哥,你把手伸出来,我送你个礼物。”

“大宋使团的端王爷要住进咱们家里……”

半路上,赵佶想起来要跟钟灵交代一声,便策马行到钟灵乘坐的马车旁,说道:“钟灵姑娘,咱们稍后要去那镇南王府先住下来。”

赵佶点头道:“这是自然了,我听说你要教训大宋的使者,要让这貂儿咬上一口,心里慌得不得了,还想要讨饶呢,怎么还会隐瞒!不过话说回来,钟灵姑娘你这次进了这里来,难道真想让貂儿咬我一口?”

高升泰心里虽有老大不乐意,却也不敢再坚持下去众目睽睽下给大宋的王爷上眼药,只低头道:“可惜了这些受伤的兵将,都是军中好汉子……”

宴饮渐近尾声,接下来不免谈起使团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这个问题上,段正淳与高升泰又产生了分歧,段正淳觉得早早将使团接到大理城去接待安顿为上佳,不过高升泰却说使团远来,还需在镇北关多休整一段时间,也能让大理城做更周全的准备。

双方在关外简短会面交谈,赵佶也终于见到了那位闻名已久的镇南王段正淳。段正淳年约四十岁许,相貌儒雅,气度雍容,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颐指气使的贵气,站在迎接队伍之前,犹如鹤立鸡群般出众,难怪能引得那么多女子为之倾心。就连蔡京与这位段王爷见礼时都不免心中称奇,不想这大理南陲小国,竟有这样一位气度出众的宗室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