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翊歆忍不住笑着摸着他的头道:“这匹裁一身!”

傅昵峥的小脑袋抬着,向左看,向右看,好像是认真的在团花簇锦的条幅里寻找‘锦绣坊’的字迹,其实,五岁的他大字不识几个,只认识自己,父母的名字,及梁,赵,沈这样意义特殊的几个字。

“不会是……”夏语澹也比出了食指和中指:“二钱银子吧?”

“姐姐,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路过。”一个稚嫩童音慌张的解释。

元兴二十七年秋,赵翊歆奉皇命迎接投梁的前西宁王储钱明秉,及他的两万部众。

乔费聚女人一堆,但没有一个是妻子,对外就是个丧妻的老鳏夫。

虞氏也不是真心恼她,道:“你这些话儿不错,可是冯家,冯家没什么本事,就是嘴碎,还只会找软柿子捏,你拆了他们搭好的路,他们在背后还不知怎么散布你的闲话。”

夏语澹并无慌张,转而温和道:“那好,故意不故意的,我们先放到一边,以后再论。若今次事件,纯属意外,冯家诗书礼乐传家,受圣贤教诲长大,圣贤说,以德报德。十几年前,尊贵如端和郡主,也是像今天这样,一次意外,就从马车里撞飞了出去,直接头落地,脖颈扭断,一口气,就没有上来。今天冯四姑娘从马车上撞飞出去,我的大侄子接了一接,还是这副惨状,断了手伤了腿,若没有人接了那么一下,冯四姑娘也应该和端和郡主一个下场,芳魂断在此处了吧。”

除族后的冯沈氏,也很快被冯三老爷休弃了。这也不能怪冯三老爷不念夫妻之,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因着冯沈氏是庶出的,闺阁里嫡母苛待过她,幼妹欺负过她,家族还是养了她十几年,养大了她,以为出嫁了,翅膀长硬了就来反咬一口,至家族的荣誉于不顾,毫无孝敬之心和感恩之心,这样的妻子冯三老爷敢留吗?冯沈氏能对娘家怎样,哪天不痛快了,也能对夫家如此。冯三老爷休了沈氏,连骂名都不用当,只是另大家唏嘘不已。

如此又热闹了大半个月,就到了三月春风里,虞氏说话是话,果然给夏语澹要来一匹纯白色,两岁多的伊丽马。

“我在和庆府城过了什么样的日子?府城里的奴才们打杀了,可见他们做错了。刘家,刘家只是尽了奴才的本分,没有做错而已,别在我面前,露出一副行了大恩的样子!”夏语澹沉声道:“我此生既然投生为夏家的人,这些东西就是我天生该享有的。我本来就该有的东西,之前只是失去了,重新拿回来,我不欠任何人的人!欢姐,你要记住,我不欠刘家的。外头还有不少奴才为了主子死的,刘家只是拿着夏家的钱财田地,在和庆府受着夏家的庇佑,尽着奴才应尽的本分,服侍主子而已!”

幸好,虞氏和夏语澹,都是抱诚守真的人,在贫瘠的时候,也不怕伤害,真心拿出去一次,又一次,总能拿给对的人。

“是呀,我是脏,我十四岁就不是女孩子了,就不是了!”虞氏木然着脸,周身散的哀伤却让夏语澹鼻子酸。

夏语澹本来就是姨娘名下的女孩儿,若是细细打听,以外室之身进为妾室,阮氏的名声也不好,以乔氏的性,成为记名嫡女的概率为零,那么,虽然大家没有明着说开,现在被虞氏带着,也没有掉价多少,便是这掉了的价,也在别的地方补上了,比如说,识字。

一点而破,夏语澹知道是谁了。秀逗了,每回都在门外转一圈,却忘了门里面的人,看到一个勾陈就执迷了。

乔费聚一笑,惆怅道:“丫头,再陪我几年吧!我大了你四十余岁,我必定先你而去,待我死时,想你还是如花如玉的年纪,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既然不以妻待你,我身死之后,你也无需守着我,随你留去,只要你保全住自己就够了。我虽能筹谋一时,却筹谋不了一世,人死灯灭,我的余晖,我自己都不信,能照耀你一世平安喜乐。”

在乔家,够得上身份的,能随意佩戴的,年纪二十五上下的媳妇?乔家人口虽多,却四散为官,在府里有资格得此佩玉的,只有二老爷的遗子,乔端简之妻张氏,可若是张氏的话,已经道明了来历,彼此同辈,孩子二字,用着不妥吧。

转头看夏语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三人笑得畅快,忽然有一丝茫然,无知者无所求,夏尔钏不会把这件是告诉夏语澹,所以夏语澹一无所知,没有炙热的期待,没有煎熬的等待,以后也不会有天不幸我的落寞。夏尔钏不会把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只觉得,两下对比,甚是不快,不快于她拥有了一个畅快的心,而自己满心煎熬。

避子汤根据个人体质,对人的伤害不同,反正钟氏喝了二十年,每次行经,都酸痛难当,疼得躺在床上,夏尔钏有几分伤感,却不改其心,道:“搏不出命,挣不了命!姨娘你忘了,家里又动了那个心思,虽然太太还没有动意,可是老爷及家里怎么多的人,有了那个心思,一旦成功,富贵加身,太太也拦不住,她要是一味拦着,就是夏家的罪人。现在就是要太太松手,最好乔家也能帮上一把。我记得上一代,老二房的四姑太太送到宫中,是乔家出的力?”

钟氏想外面那些污浊之事,夏尔钏这么一个黄花大姑娘听了不好,她才十二岁,听了脏了耳朵,因此欲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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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彤还是不明白,只抓住最后几个字的意思,道:“那再找不出一家,比和皇家结亲,对夏家更有助益。”

一个老婆子躬身道:“银红姑娘刚刚看过,哪壶茶里不知怎么,浮着一只虫子,已经不干净了,银红姑娘生怕别的水也不干净,让我们都倒了,再烹新茶,水才烧开。”

皇太孙赵翊歆,平都公主赵媖,这世上,只是帝后才能这样称呼他们。

香岚焦急的道:“若有办法,我也不向姑娘开这个口了。我们家吃亏就吃亏在一大家子常年远在千里之外,府里面没几个知道我们一家的品行,所以才想让姑娘说几句公道的话,姑娘只需一张口,就抵过别人千万语了,这也是我大哥一辈子的大事呀,姑娘就看着……就帮一回吧!”香岚没有说出口,可那个意思很明白。一边拍着马屁,一边挟恩讨。

香岚愈加愤然,道:“难怪呢,云翠云露她们互相还天天斗气呢,酸话你来我往的,只到了我这里,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生怕八少爷多看我一眼。”

“那天虞氏那么鲁莽的行事,外头知道的人,都说虞氏张狂,太爷也确实动了大气,可是,即使如此,太爷怒得砸了半个书房,也没有动虞氏一下,只是吵了几句嘴,不想见她而已。”梅氏含笑道:“我看着,有虞氏那么一个人在,太爷才显得年轻些,什么人爱吵架拌嘴的,年轻人才有那样的兴致!”

“我先回屋子,把姑娘的衣裳找出来。”小莲喜道,说完就快步的先走一步了。

夏语澹笑道:“五姐姐,你这么大了,也少玩这个吧,又不是不能玩,我看琉璃她们弄这个来着,闲着无事,也和她们一起乐乐嘛,五姐姐,我给你编一个?”

“三太太请我和六妹妹过去吃午饭,原说要在三太太那儿堆雪人玩的,赶巧了,石舅爷过来拜访,我们不便在那儿,就出来了。”夏尔钏直爽的问道:“今天,老爷太太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最后是碗甜点,白木耳元肉羹,石氏的丫鬟一脸郁郁之色,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附在石氏耳边说话,石氏一张笑脸也是瞬间凝结,让夏尔淇带着三位妹妹吃着,自己起身去更衣,直到夏尔钏夏语澹告辞也没有回来。

夏语澹顺着夏尔钏的视线看到杯中的白开水,道:“我不太喜欢喝茶,还是什么东西都别放,一碗清水就好了,茶叶我也得了,只是之前看五姐姐多喝绿茶,才上这个,小桥,沏一……”

乔氏招夏尔彤坐近来,道:“一月来,你看着厨房里的人,克扣了她的分例,又说那些难听的话来辖制她,你看得痛快?”

“说说看吧,为什么要闹得那么难堪,就不肯好好过日子!”字面意思虽重,语气又没带多少怒意。

夏语澹边说边走,语气非常诚挚,却让小桥不知所措,只能来拉住夏语澹的衣裳,夏语澹把小桥的双手一叠,把她往后一推,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寒光让小桥却步。

太后娘娘七十好几了,七十古来稀,皇太后已经油尽灯枯了!

夏语澹把话说出来,又兜回去,史氏能说什么,都说了一家人姓夏的,还能和小侄女计较,史氏只能接下这杯酒,饮干了道:“怪可怜劲儿的,我们家人多事杂,你第一次见这些大大小小的长辈同辈,怎么能分清谁是谁,是哪些事。以后再别提了,也别放在心上,一家子多处处就好了。”

夏语澹赶紧道:“香岚给八哥哥撑着就好,我有伞呢,而已,我也不要别人撑着,我自己拿着就好了!”说着,要接过小麦手里的伞。伞还要别人打着,夏语澹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还真不习惯。

夏文衍涨红了脸。夏文衍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相反,他是拿把刀子,也不会杀人的人,他是有些怜悯怀的,看见出嫁的大姐穷困潦倒了,想帮衬一下;看见石家有好机遇,觉得托一把无所谓,这样的怜悯之,本身有错吗,在乔氏的眼里就不够决断。

夏尔钏放亮眼睛,道:“太太既然最不喜欢阮氏,那……”

乔氏想了想道:“总是夏家的姑娘,既然把她接上来,她就不是乡下丫头,侯府姑娘该会的规矩,让她尽快学起来,别到处都是一副乡下人的做派。至于别的,你们怎么看?”

夏语澹疑狐的环顾了一圈,没看出大家提到新生儿的喜悦,才意识到不对,可能廖氏生的孩子出了问题。对方没有回应,夏语澹只像做错事的孩子,涨红了脸儿低着头不语。刘大叔说得没错,侯府里的人够鬼的,略有一点差就会被他们治住,来的一路,竟没有人提醒自己。这群人,真是蔫坏儿了,蔫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