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澹盥漱完,穿着大衣裳,让小麦夏尔彤,夏尔钏那边怎么样,出来了没,三姐妹同去才好。看东西是其次,还要恭听长辈们的教导。

乔氏已经除了大衣裳,散着头闭着眼睛让丫鬟通头。

夏语澹红着眼眸道:“太太说我故意放纵,我也不敢狡辩,说我没有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是在侯府里,比她们有本事的,才能把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才能降服住她们的,才能把她们一个个都摁住!女儿没有这个本事,唯一能指望太太而已,可是我又不是傻子,知道太太不大喜欢我,怎么敢指望太太帮我一直摁着她们。我只想求求太太,在他们恣意起来的时候,为我张目。人只有栽倒过一次,才知道,走路小小!”

泄完了,掷下了擀面杖,夏语澹甩帘而去,留下一群狼狈的人,在惊诧中回不过味来。

接下来仁宗皇帝,只在位三年,还没有做热龙椅,就崩了,但他死后能得仁宗的庙号,该算王朝里不错的皇帝。

史氏疑惑道:“也不知大嫂把她接回来有几个意思,既然把她丢在庄子上了,再丢几年也就完了,我也是看她身边的周显家的,半个月没见,才知道被她派下去接人了,这么兴师动众的,至于?六丫头的模样你今儿也见到了,我们这一辈几个姑奶奶,要数老二房的四姑奶奶最标致,你们这一辈里,就是她了,便是四姑奶奶摆上,也及不上她。你说大房把她接回来,是不是打着那个主意?”

夏诀是男孩子,能在外面走动,知道潘家的况,皱眉道:“大姐夫家里又不缺人,为什么还要巴巴的从外面选良家子来,正经纳个妾室。”

香岚不是别人,正是刘三桩的女儿欢姐,进了侯府当奴婢,由主子重新赐了名字。三年前,夏诀没选上太孙的伴读,乔氏又恼了一回,换了一遍夏诀身边的小厮,第二次刘三哥就不能幸免了,被落下去料理车马,刘三哥在侯府也另有名字叫洗苔。欢姐的差事,夏语澹是知道,刘家是想欢姐待在针线房之类的地儿就够了。跟在主子身边伺候,那样虽然体面,也得受旁人不知道的委屈,欢姐开始确实在针线房,后来不知怎么就去了夏诀身边,改了香岚的名字。

夏文衍深呼一口气道:“你又不喜欢她,何必把她接上来,你日日看着她,就不觉得……”夏文衍说不出口,看了乔氏一眼,又撇过脸去。

乔氏虽然善妒,也没有拴着夏文衍,不让他一下也不准摸别的女人,相反的,乔氏还会安排他床上的女人,夏文衍身边的通房没有断过,还时时更换鲜艳的。只是每个伺候过夏文衍的女人,乔氏都给她们备了芜子汤,只有乔氏松口了,才能怀孕。早些年,不是没有心大的丫鬟想留下种来,喝了芜子汤转头催着吐个干净,遮掩了四个月的身孕又如何,乔氏一剂狠药下去,那丫鬟连着腹中孩子的性命都没了。

周显家的,面上少有表,一向随着主子的心思,思量着道:“锦绣坊在京城是还没有立下根基,和庆府地界上,已经做到第一家的。那样的商贾之家,哪能真看上一个乡下丫头,能看上六姑娘,估计还是看在六姑娘姓夏的份上,生意人,与人为善,多个人,多条路的意思。”

话落,小桥端着一个红漆雕花托盘,给每个妈妈端一碗,放凉了的梅子茶。

夏语澹不确定,夏尔彤这样的硬件对自己是不是安慰。

是的,夏语澹有排行了,不是光秃秃的‘姑娘’,行六,不仅有排行了,还有了名字,夏尔凝,夏家这一代姑娘七个。

刘三桩把信拿出来,以为夏语澹不认识,特意点出提到她的部分来。其实,刘三桩的文化程度也不认识所有的字,每次收到了信是请字摊先生读的。

夏语澹拍手叫好,道:“噢,我们庄子上又多了一个姐姐了!”

石家的案子立查立办,查成什么样子了,朝廷捂着没有对外公开,只宣布了结果。罪名定了大半。石家的结果是:家产充公,石伯爷和石二老爷问斩,余下男女老幼皆贬为庶民,官职诰命收回,念在上一代伯爷二十年前为国战死之功,返回老伯爷遗孀的嫁妆,因为没有诰命了,只能称是石老太太,返回石老太太的嫁妆以渡余年。石老太太的嫁妆,用了这么多年,又分了许多给儿孙,只留下一个铺子,一个小小的几百亩田地,千两的现银,和几套饰衣服当棺材本而已,这么少的东西,要养着石家一群人,可想而知石家生活的拮据。温家惦记着的棋盘街铺子,是石老太太的,因为旨意说了铺子是供着石老太太养老,石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子孙是不敢卖了,不过石老太太连遭打击没几年活头了,温家要捡漏还有机会,就是要等一等,这是后续。

温持念正刷着牛肉,刷了一半,把肉让给哥哥,道:“放在文华殿,所以才定了十月初九的日子,太孙读书的地方,文华殿还在修缮中。以后太孙白天在文华殿读书,晚上还是住在乾清宫的安泰殿。”

“孔子是怎么来的?儒家的老祖宗都这样了,为什么要抓着颖宁侯的身世不放。傅家母子于国有大功,对得住所有人。”才七岁的夏语澹明媚艳美,第一次不想控制心绪,流露出超越年龄和世俗的感悟:“有丈夫没儿子怎么了?听说颖宁侯长得非常俊美,由此可以想见傅氏也是个美人,美丽又有才华的女人,是很难心动的,即使心动了,也不会不管那个男人做了什么,都死心塌地的跟随那个男人,感是会被辜负的。傅氏有这样的能力和性,潇洒的走掉。哎,将来呀,我要是有一半傅氏的本事,我也一个人活着,不嫁于男人,巴巴的委屈自己!”

温持念站到说书台子上,学着说书艺人的腔调拿起惊堂木道:“小生献丑,给大家说一折傅女传……”

五亩地依然种水稻,一亩两石,妥妥的十石粮食,要是换了种瓜,种的和知县老爷的香蕉树似的,五亩地就废了,十石粮食就没了,刚才吃的瓜虽然好吃,和白白的大米一比,就要靠后了。

“呸,也就你们男人这么想。”刘婶儿是女人,本心绝不想养庶子庶女,当然,刘三桩也没有纳妾生庶子庶女的本事,道:“不能分府里的产业?姑娘接入了府,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公中出,还有按着侯府规矩要配上的嬷嬷丫鬟,又是一笔,再说姑娘出嫁,公中按例要出三千两,这些不是银子,这些银子不是府里产业的出息吗。所以说,太太做姑娘时,就恶公府里的庶子庶女。”

“且说不上是好是坏,最重要的事,带了好几袋新的瓜种回来……算了,这件事不和你细说了,待会儿把佃户们叫齐了我还得再说一遍。”刘三桩想了想,知道瞒不得,后面还有刘婶儿出力的地方,道:“我说了你先别和我急,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正月里,老三挨了几下板子。”

洪家这个年,是过得很是惨淡,即使年里吃了好几顿猪肉,也没有几个笑容。是的,那些在粪坑里滚过的小猪们,洪家舍不得埋掉,洗洗干净吃了,那是上好的乳猪肉呀,不过也只能自己吃了,那个地方待过的,洗干净了,人家也觉得恶心,没人要买的。至于洪旺财说过的要给女儿添置的新衣服,没了,谁的新衣服都没了。

洪家在二十六家佃户里是比较贫困的,一大家子住在三间土坯房。洪家五年里送走了老一辈,洪春英的父母十年了一直生孩子,生了六胎养住了四个孩子,除了洪青竹和洪春英,还有一个四岁的弟弟和两岁的妹妹,洪小叔二十好几了,攒不起聘礼娶不上媳妇,家里人多又没有房子,干脆入赘到了镇上一户木匠家里。洪家今年养了一头母猪,三四个月前成功给母猪配了种,半个月前生下了十二只小猪崽。那母猪是洪家的宝贝,全家精心伺候着,每天熬新鲜的猪食,天天清扫猪圈,生崽那几日,洪婶儿洪青竹洪春英,日夜轮守着它,守了四天,生下十二只小猪崽,他们多么的高兴,母猪和十二只小猪崽,是洪家能看得见的,最大一笔财产了。怎么小猪说死就死了呢?

刘三桩不管这些,佃户只是租种土地的农户,人身是自由的,想走就能走,且女孩子种地本来就不如男人,走就走吧,对庄子没有损失,只是仔细的问了夏语澹事的经过,没有什么好瞒的,夏语澹如实的告诉了。

夏语澹从来没有和两兄弟说过自己姓夏,两兄弟不仅知道自己姓夏,还知道自己住哪里,从哪条路走向石溪镇的,会不知道自己几岁了,因此把头一撇道:“不能告诉你,女孩子的年纪不能告诉别人,名字也不能告诉别人。”

一通你来我往的四人乱拳乱脚,被一声咳嗽制止了,两个大男孩先停了手,夏语澹和王铜锁也停了下来,循声回头看,两个一样高的男孩子并几个小厮打扮的从说书台子后面站出来,俩男孩儿一个穿了石青起花八团灰鼠褂,一个穿了大红起花八团灰鼠褂,戴了同色的帽巾,一脸看够了戏的样子,穿石青色的,夏语澹记得,就是典岭见过的‘九少爷’。

迎面三个人,两边一左一右和王铜锁差不多的年纪身高,却以中间最矮的为,中间那个最矮的小男孩儿,年纪七八岁,穿了一件石青色缎面夹袄,比夏语澹高出半个头,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霸道的挥舞着手道:“你们一边待着去,这个地方是爷的。”

夏语澹活到六岁,消息一直闭塞,直到今年才弄明白自己在的时空,上四百年和上辈子是重合的,残唐五代是有的,宋朝没有了,历史拐弯,大周统一天下三百年,接着又被现在的大梁朝取代,已经传至第四位皇帝,现在是元兴二十一年。北边的人打过来了,那很恐怖呀,原来的历史上,汉族在那两个北方少数民族政权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呀。夏语澹现在是不太清楚两个国家是怎样的实力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