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

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孩子们一个个都睁大眼睛看起皮得瑞来。那个笑话了皮得瑞的孩子低着头走到皮得瑞身边,羞惭地拉住了他的手。

“冲呵!向前冲呵。反叛们都跑啦,还发什么愣呵!”邢子才和肥猪一样的总团长喊叫着,命令着。可是谁刚向前一探头,李永光叭地一枪,江华接着又一枪——一连打倒两个之后,就谁也不敢向前了。估计李洛贵领着的人们已经走远,江华拉着李永光跳起来就向堤下的高粱地里跑。就在这时,李永光中了一枪倒下了。

南下示威回来,在北大不能存身了,党分配他到唐山去。

道静迅速跳起来,把灯捻亮,开了屋门。

“对啦,对啦,伍先生别开玩笑啦!”“伍先生别当法海和尚啦!”教员们七嘴八舌地乱哄一阵,这才把一场取闹结束了。

道静摇摇头:“没觉出来。”

王彦文校长有点惊奇,她迟疑地摆着脑袋笑道:“学校早就开学了,你知道没空位置……没听说过你有表兄啊。啊,是表兄吗?”

“答复他什么?”道风又有些着急了,“姐姐,为了我,为了父母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也为你自己,你一定要答应呀!”

“卢嘉川?”晓燕稍稍惊异地重复了一句。

信写好了,道静读了又读。此刻,她捧着的信,仿佛不是她写给卢嘉川的,而是卢嘉川冲破万重困难寄到她手里的信。她贪婪地读着自己所写的信,沉醉在一种异常激越的情绪中,忘掉了包围着她的阴云和苦恼。

“徐辉?我认识!……”道静听说徐辉要来找她,高兴极了。她谢了李槐英,想详细打听徐辉的情况,可是李槐英却说:“我回去啦。外面总像有侦探。徐辉告诉咱俩,说话要留神,也别常在一起。最好你哪儿也别去——晓燕的家也别去了。”

“接着啊,我要你的玉手亲自接着……”胡梦安乜斜着眼睛,拿起了道静的手。

“你还不晓得吧?”他眯缝着眼睛露着惋惜的神色,“令堂大人已经去世了,令尊去了南方;至于小风小弟弟我本想留下跟着我在北平读书,后来他愿意跟着父亲,所以也去了南方——他们大概都在南京。嗨,林小姐,听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如意的丈夫,现在怎么不见他啊?”

“死吧——牺牲的时候到了!”她想着,被推进一个门里。

黑暗的牢门呀,你永远——永远关不住那灿烂的阳光;

“那,你为什么不烧掉?这样乱寄是很危险的!”

疲乏。躺在床上,她好像瘫了似的不能动弹。

道静清楚地记得他那天说的话:“三天之内一定来拿东西。”可是他再也没有来。她的希望一刻刻地减少,忧虑一刻刻地加多,疚愤的心情也一时时地加重。她想打听他的下落,但是无从去打听。所有认识他的人——许宁被捕了,罗大方去察北了。她也曾去找过卢嘉川的朋友李大嫂,但是李大嫂已经搬了家,院里的街坊谁也不知道她搬到哪儿去了。

他喘息着,昏昏迷迷的。渴,可怕的渴好像要吸尽他生命中最后的一点热力,他觉得自己就要陷入不能支持的状态了。喘喘气,舔舔浮肿干燥的嘴唇,想咽一口唾沫,唾沫却一滴也没有。他想把手指插到潮湿的土地里,想挖一把泥土送到嘴里,但是手指头还没动就已经痛入骨髓……

歌声荡漾在寒风刺面的清晨。

王教授看到这里,焦急地瞪了他身旁的妻一眼,嗫嚅着:“秀,怎么办?这小真、真坏!”正说着,他看见真的有同学把手里的小旗一丢,喊了声“不去了”就要往回跑了。

李槐英和邓云宣互相看了一眼,也互相撇撇嘴巴。

听了他的话,她又欢喜又不安地摇着头。

道静笑笑,穿着衣服说:“烧已经退了。身上一点也不难受了。参加跑跑就会好得更快。”

接着,不知怎的,他已经被人架到了一辆昏黑的汽车上。

天刚刚亮,幸福甜美的梦还在矇眬地继续着。突然一阵扣门声,把两人同时惊醒了。这打门的声音虽不高,但急促紧迫,似乎有什么严重的事。他们两个同时从床上一跃而起,互相用沉重的探询的目光在晨曦凝望了一下。

底下进行选举就简单而顺利了。有孩般的脸,但又聪睿、沉着的李绍桐当选为历史系各班的学生代表和学生自治会的主席。侯瑞和其他进步学生也都被选到新成立的学生自治会。

晓燕没有出声,好像在沉思。最后当他们快要走出大门了,她抢先靠在一棵大树下招呼着戴愉:“嘿,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