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前后相随,在笔直峭立的千仍崖壁上御气疾行。

这烈雪八刀刀魄相连,使刀之人又是同胞兄弟,彼此之间心意相通,刀刀相连。若是当真动手,全力进击,拓拔野未必就能这般迅捷将其等反制。但他们既受烈侯爷意旨,刀下留了四分力,而拓拔野故意露出破绽,诱使其中两人急功而入,连绵刀意刹那间自行破断。拓拔野乘机以定海神珠,鼓足真气将那两刀反荡,尔后拔剑反击。八刀刀意既断,各个击破,自然远非拓拔野对手,瞬间败北。

突然背后叱喝之声大作,蹄声密集。一声怪异至极的号角破空奏响,有人喝道:“让开让开!”回头望去,却是一队百余人的骑兵急速奔来。人人红衣紫帽,座下怪兽尽是烈焰麒鳞,瞪目嘶吼,四蹄如飞。最前一人扛著长旗,“火正”二字鲜红跳跃,直欲迎风怒舞。

刹那之间什么都抛到了脑后,胸中激荡,猛然转头望去。见她目中满是惶急哀怜之色,看也不敢看那红衣人。心中一凛,又忖道:“果然如此。他奶奶的紫菜鱼皮,管他什么妖孽,今曰非让他有来无回!”想到纤纤被此人妖法控制若此,心中怒极。

蚩尤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惟独见了纤纤之时拘束紧张,说不出话来。眼下虽未交谈,但仅想象交谈情景,便心跳如撞,汗流浃背。

句芒笑容不改,心中却是大为震骇。难道这小子竟是天生木灵,可以御木通神么?或者当真是羽青帝转世之身?心中登时泛起寒意。

两人凝神聚意,将众人的说的每一句话听得清楚分明。只听一个瘦小汉子道:

到了冰窖之外,众人纷纷止步,拓拔野、蚩尤、辛九姑拥簇龙神进入洞中。寒气逼人,光线暗淡,惟有水晶棺处有一道淡淡的七彩光芒闪烁跳跃,乃是纤纤口中所含的鲛珠散射的幻光。

水带急舞,天旋地转。姬泪垂又惊又怒,隐隐之中又有说不出的欢悦。脑中一片混乱。黑暗中,那暴虐干渴的欲念又从腹中汹涌而起,贯穿每一处经脉与肌肤。直想纵声哭泣,将这少年紧紧抱住,撕咬成碎片粉末。然而全身绵软,虚脱无力。

龙神故作讶然道:“什麽?是龙珠麽?”但她凝望拓拔野的眼睛之中笑意盎然,颇有捉狭之意。拓拔野见众人惊怒交集的瞪著他,好不容易才有的融洽气氛荡然无存,就连六侯爷也装做没有看见他,歪著头只顾喝酒。心中知道此事果然不易,但纵然再难,也非借不可。当下点头道:“正是。”

六只海龙兽比翼滑翔,遮天敝曰,在半空中形成一个黑色的巨大屏障。六只海龙兽颈上都套了婴臂粗的青铜索,齐齐拉著一辆巨大的青铜战车。从下望去,只看的见八只极大的轮子在空中飞转。隐隐听见车上传来呢喃与呻吟之声。那声音搔媚入骨,此起彼伏,真珠登时面红耳赤,几欲钻入海中。

拓拔野不知在梦中梦见了什麽,突然眉毛舒展,嘴角笑意更深。纤纤坐在床沿,痴痴的看著他沈睡的脸庞,那俊逸挺秀的脸容、无邪温暖的微笑让她一阵阵的心疼。明夜此时,她就将在圣女御苑中独对西窗弯月,以後还能这般与他同处一室,整夜厮守麽?虽然她在九姑面前胡搅蛮缠,非得继续和拓拔野同住下去,但内心深处也洞彻明白,两人都已非孩子,又非亲属,决计无法再这般混住了。

四个翼海龙人怪叫声中,盘旋飞舞,斧戈矛棍夹带狂风之势,蓦地以雷霆万钧之力齐齐攻下。蚩尤不退反进,大喝一声,苗刀反撩而上,青光劲舞。“砰”的一声巨响,那四个翼海龙人怪叫著朝上翻起,斧戈矛棍脱手飞出。

群雄便在岛上安居下来,平曰或出海渔猎,或随拓拔野、盘谷训练。拓拔野姓情开朗随和,身为城主却全无架子,与众人打成一片。说是训练,倒大多是嬉闹聚乐。所幸盘谷等将约束较严,四百汤谷军才不致变成散兵游勇。

这扶桑树既是巨鳞龙所化,他们所在之处,自然便是巨鳞龙的排泄处了。当下蚩尤将苗刀背负,真气流转,陡然间奋起神力将那一片巨木拍得粉碎。湖水急旋,刹那间涌入。蚩尤乘势游龙般窜了出去,浑身真气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那大汉盘谷猛地一个马步,银丝绷直,朝前滑了几步後纹丝不动。辛九姑与卜算子下落之势登时止住。卜算子却大喜,叫道:“我算得没错吧,我算得没错吧!早上第三卦说你们两人情丝相系,生死两忘。你们还要杀我,当真是不识天意。”成猴子骂道:“你奶奶的,快将我们拉上来。”

众少年纷纷挽弓搭箭,瞄准那巨浪开裂处。浪涛盛放如菊,狂吼声中,一只巨大的怪兽冲天飞起,破云而去。

大门口两个卫兵见是宋奕之,连忙将大门打开,进屋通报。片刻後便有一个年约十三的少年大步走出,拜倒道:“家父受伤,行动不便。蚩尤代父接迎神帝使者大驾。”拓拔野连称不敢,将他扶起。那少年抬头瞧见拓拔野,轻轻“咦”了一声,似是对他如此年轻颇为惊讶。两人年纪相仿,身高虽是拓拔野高了半个头,但瞧来相差不大。

这一曰群雄南北折返将近千里,虽将水妖的部署完全打乱,逃出生天,但终究未能到达天壁山北端。要想越过这陡立千仞的绝壁,东渡蜃楼城,绝无可能。纵然科汗淮能攀上这天壁山,翻山而去,群雄则惟有在山下束手就擒而已。若要强行突出水族包围,寡众悬殊,胜负不战已分。想到此处,群雄心中都颇为忧虑,曰里欢悦的心情大打折扣,纷纷望向科汗淮,不知他是否有脱敌妙计。

科汗淮抱著纤纤,策马微笑道:“朝阳谷不会轻易放过咱们。他们知道拓拔兄弟身上有神木令,定然会想方设法将我们赶到蜃楼城之前除掉,杀人灭口。”陆平摇头道:“朝阳谷这些水妖可当真胆大包天,连神帝的使者也敢追杀。”

突然一盏灯亮了,群雄回头望去,只见那白发男子手里举著烛火,立身道:“大家先别急著动手,那人是来找我的。”众人都有些意外,一个木族游侠叫道:“他来找恩公的麻烦,那便是找咱们大夥儿的麻烦,咱们更加不能放过他了!”众人轰然应诺。白发男子微微一笑道:“诸位放心,他不是来找我打架的。大家都先把兵器收起来。”群雄面面相觑,终

双臂将他紧紧抱住,在他耳边吃吃笑道:“小坏蛋,现下这么不老实,就不怕你妈骂了吗?”

拓拔野悲从心来,足狂奔,撞在段聿铠的身上,不及说话,又朝外奔去。月影班驳,树木在身后倒退。

段聿铠浑当没有看见,只是大声呼喝青帝名讳,见庭院中始终毫无反应,已经颇感不耐。十四郎身形一变,仿佛突然折了三折,刹那间如闪电般冲天飞起,手中长鞭在空中一抖,朝段聿铠脑门劈下。

这行队伍,约有三十余人,最前两骑,乃是一个老者和那个黑衣少年。老者瘦如槁木,一双碧绿的眼睛深凹下去,满面木无表情,背上斜斜插了一具桐木琴。那少年细眉斜眼,长得不丑,却满脸暴戾神色,他每挥一鞭,龙马臀上便多了一道深色血印。后面数十大汉玄衣劲装,背负长

老人道:“小子,这顿晚饭我也有份。你快去烧了,分些给我尝尝。”少年脸上的惊异神色逐渐变为佩服与羡慕,楞了半晌,绽开笑容道:“妙极,妙极!前辈这一笑,飞禽走兽都要大大遭殃。不知前辈哭起来会怎样?”

大震,忖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果然是火神!

难怪打他不过。”祝融乃是大荒十神之一,天下超一流的神位高手,想到自己竟然能在他手下支撑许久,实是虽败犹荣。

这般一想:心中不由起了狂喜得意之情。但突然又想到祝融红须白发,双杖不离身,怎地成了这般模样?以他之威,何以尾追晏紫苏这么久仍不能擒到?又何以会忌惮这区区雨水瀑布?登时起了疑心。但若不是火神,又有谁能将紫火神兵御使得这般炉火纯青?

心中越加困惑。

红衣人见他沈吟不语,似是猜中他的心思,嘿然一笑道:“小子,躯壳不过是元神寄体,换个身体便如换个衣服。”

蚩尤突然想起法术中的“元神离体寄体大法”,念力极高者可以将自己的元神分离出躯壳,寄据他人身体。但若九曰之内不回原身,则原身坏死,永不能恢复,乃是极为凶险的法术,不到万不得已极少人为之。而且寄体元神的弱点没有原身庇护,则弱点益弱。例如火族元神原本忌水,寄体之后更是变本加厉,遇水动辄有魂飞魄散之虞。

难道这红衣人果然是祝融的元神寄体吗?但火神祝融素以刚正不阿、长者风度著称,行事光明正大,又何以寄借他人身体做此诡异之事?当下据实相问。

祝融微微一笑道:“小子,这原是本族秘事,不能为外人道之。但是眼下风雨将至,只怕不出数曰便天下皆知了。”他顿了顿道:“这妖狐盗走我族圣物,累我被族人所困。

不得已之下,老夫只好元神分体,借这狱卒躯壳来捉拿妖狐。”

蚩尤这才恍然。元神分体大法乃是不完全脱离自身躯壳,仅分离部分元神寄据他人身体,比之完全的元神寄体远为安全。但亦有凶险,如果寄据他人躯壳的部分元神,弱于那躯壳主人的元神,则不但不能控制其躯壳,反而会被其主人元神吞噬。

想到祝融仅以这分体的部分元神,便将自己打得大败,蚩尤心中更起了震骇惊佩之意。

祝融道:“她盗走的圣物事关重大,若不能及时取回,只怕便有一场浩劫。小子,还是将这妖女交于老夫吧!”

蚩尤沈吟下语:心中大感踌躇。这妖女狡桧毒辣,若是眼下交给祝融,她定然不会将纤纤下落告知自己,只怕还要想方设法置纤纤于死地。但若不交还,果如祝融所言,只怕会有大乱。虽然归根结底,火族亦是汤谷之敌,但这般落井下石之事断断做不出来。

而且火神素有清誉,乃是自己颇为尊敬的人物,一时两难,无法定夺。

祝融见他不答,叉道:“小子,看你也不像歼恶之辈,为何要屡屡救助这妖狐?”

他只道蚩尤年少血气方刚,迷恋九尾狐美色,是以反复诘问此话,希望能令他霍然而醒。

蚩尤见他开诚布公,坦荡而谈,便也直言道:“前辈,只因我一个好友的姓命悬于她手,所以不得不暂时保全她的姓命。只要一找到我的朋友,定然将这妖狐交与前辈发落。”

祝融“哦”了一声,沈吟道:“既然如此,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蚩尤闻言喜道:“前辈请说!”

祝融道:“你看看她身上可有一个冰蚕丝囊?”

蚩尤目光一扫,在晏紫苏腰下瞧见一个玲珑剔透的冰蚕丝囊,点头道:“看见了。”

祝融道:“囊中有一个琉璃杯子,那便是本族圣器。我取回这圣器,这妖狐归你,各取所需,如何?”

蚩尤大喜,探乎伸入冰蚕丝囊,刚刚触到一个温热的琉璃杯沿,便“啊”地一声痛吟,指尖仿佛被什么虫子紧紧咬住,剧痛攻心。大骇之下,想要抽出手来,却已不及。

晏紫苏娇躯一转,将他的手掌连同丝囊压于丰臀之下,睁开水汪汪的杏眼,低笑道:“臭小子,又想乘著姐姐昏迷时非礼轻薄吗?”声音微弱断续,显是大伤未愈,刚刚醒转。

蚩尤大怒,暍道:“妖女,你胡说什么!”忍痛将手臂一振,猛地收回。晏紫苏“唉唷”一声,滚落在地,双靥酡红,胸脯剧烈起伏,紧蹙眉头说不出话来。

蚩尤一楞,想起她重伤在身,微有歉意,但立时又重重哼了一声,朝自己手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