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洪过刚刚躺下,忽听院外一阵马嘶声,还有就是车轮碾压积雪发出的微微声响。

洪过也不指望从完颜亮那里得到答案,对面坐着的可是大金国的皇帝,难道还指望一个皇帝好像小学生那样和自己一问一答么?

有这个人物活着,赵构这个政治天才要能下令北伐才真是见鬼。若是自己帮着完颜亮在金国搞出风吹草动,宋国只在南面隔着长江看戏,那洪过自己就要好看了,白忙活一场不说,若是再上来一个比完颜亮更生猛的人物,那个时候鬼才知道事情要如何发展了,最最可怕的是,那个时候北伐没出现,搞得金国兽性大发去进攻南宋,自己不是在造孽么?

想到这里,洪过坚定无比的摇摇头。

以前的洪过?

直到这时,洪过还是想不起来眼前吃饭的贵人到底是谁。如果说这人因为在以前的洪过心里没什么地位所以才记不住,刚刚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推翻了这个想法,可是,师出同门,关系又极为亲密的朋友,怎么就会在以前洪过的记忆中没留下半点印象呢?

洪过这才看清,这个华服贵人年纪并不大,纵然留着不长的胡须,看上去也仅仅是刚过而立之年,勉强算得上是人到中年,而且见他与洪过如此随意的谈吐,想来必是洪过当年的好友。

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琴棋书画一样不通,洪过叹口气,难道说,这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这样,日后要他如何生存,难道他真要把账房那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做到底么?在这个时代的金国,他的出路到底在哪里,他又要如何去实现那个回到南宋的梦想?

若是作官,大宋朝廷有名的不杀文臣,学文做官,若是栽进啥子有如水门,情报门,津贴门,摸奶门,脱裤门,艳照门,插笔门的政治漩涡阴谋里,也能多一条保命的路子吧,作武官,那就只有自求多福喽。

古文不是非常困难,洪过试着念道:“今国兴四海,万民待平……”念到这里,洪过的一颗心有如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最激动时候几乎从嗓子里蹦出来:‘妈的,这竟然是一封圣旨’!

洪过再次无奈的抚摸着面前的线装书:唉,可惜,不能带回后世,否则自己何止是小发一笔横财啊。

不等洪过说话,一边的林钟将铁叉用力在地上一磕,恨恨道:“那终归还是严五和冯狗那两个龟蛋搞出的事情,”说着,他转身就要出屋。

见到圆圆脸受挫,一边的长脸马面男子嘿嘿笑道:

屋内众人一时皆惊,齐齐盯向躺着的策,稍稍寂静的功夫过后,又是一阵惊呼:

“小子,谢谢你帮忙,我佛光谈来日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既然和盗墓贼脚碰脚,那就谁也别嫌弃谁,该做的准备一律做到,该拜的神仙,管他是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还是路过的狐仙野鬼,通通不要放过。

儒衫已经是洗的发白,有些地方更小心的被人用布块打上补丁,不过,整件儒衫与皮裘一般,清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污垢。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客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如今朝政刚刚稳定,乙辛兄真的还要再搅起新的乱局么?”看看没有表态的秉德,等了一阵后,那人继续道:“他待你不薄,况且朝中大臣无不以你马首是瞻,真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乙辛兄现在的权势足可与令祖媲美,即便乙辛兄大事可成,你能得到的也不过如此,为何还要……”

不等那人说完,秉德手上的定窑极品白瓷茶杯重重顿在书桌上,状似愤怒的低吼起来,“他骗了我,不仅仅是骗了我,还骗了乌带,唐括斡骨剌,他骗了我们所有人,他的位置是骗来的,我不服,当时若非仆散忽土那个贱种,根本轮不上他坐那个位置,我不服,我,我……”

看着秉德的表演,坐在阴影里的客人脸上微微不屑,什么不服,什么欺骗,如果说仅仅为了这些东西,就让他相信秉德造反政变的决心,眼前这位左丞相大人就真的是将他当作三岁的小孩子了。政治不是玩具,参与其中的人们,更不是你抢了我的玩具我就要抢回来的小孩子,没有足够大的利诱,谁去干杀头灭九族的宫廷政变?

至于秉德为什么要在杀死一位皇帝之后不到四个月,就急嚯嚯的策划下一场宫廷政变,阴影里的客人在心中猜测到了一些秉德的目的,不过现在还不太敢确定。所以,他还要继续试探下。

“除了他,那你想立谁?”坐在黑影中

的那个人突然冷冷的问了一句。

这句话就如在火堆上投下的冰水,一下浇熄了秉德满腔的怒火,望着阴影里的那人期期艾艾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反,反正,我不想他坐上去,立谁都好,就不能立他,他耍阴谋,阴谋!”

看着秉德不愿意交实底,阴影里的那人心头大恨,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说实话,难道秉德这个白痴就不知道,一旦事败,他们两个都要被满门抄斩么?于是客人声音更冷,“迪古乃是耍阴谋,那你们又是什么,你们在宵衣殿里干的事情就是光明正大的么,阴谋,哼哼,你没资格指责迪古乃。”

秉德脸上挂不住了,大手猛地按在眼前的锦盒上,两眼几乎冒火的盯着阴影里的轮廓,忍了又忍,他抬头道:“好吧,我们来继续谈,说吧,如果把迪古乃推下去,你想立谁?”

阴影中人迟疑了一阵,才慢慢开口:“既然一切都摊开了,你有什么想法或者目标么?”

秉德脸上抽搐了一下,两眼盯着阴影中的轮廓,一字一顿的道:“我,就立你!”

阴影中的人身子一颤,然后就没了进一步的动作,过了好一阵,才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以后再谈也来得及,我们还是先把大事办成,嘿嘿,一年之内换了两位皇帝,乙辛兄,你的大功真是前无来者呢。”

秉德一挥袍袖,冷声道:“你少在那里讽刺我,我保证事成之后让你坐上那位置,但是,我要作太保,都元帅,尚书令,领三省事。”

阴影中的人呵呵一笑:“如果加上周宋国王,可就与令祖的封号一般无二了。嘿嘿,话说回来,那个时候的我,与现在的迪古乃以前的合剌又有什么区别,你要作什么官,还不是由你自己一言而决。”

合剌就是金熙宗的女真名,在宗翰在世时候,完颜合剌没有一点权柄,军政大事全由权臣一言而决,现在客人用合剌自诩,也不知是自嘲还是无奈。

亲自将客人送至二进的院门,看着客人摇摇晃晃的消失在夜色中,秉德双眼眯起,嘴角抽动下,喃喃道:“妈的,又是一个迪古乃,阿骨打家的崽子,你以为老子上过一次当,还会再被人骗第二次么,小白眼狼,老子事成后第一个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