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亮眼中一亮,用筷子敲着木碗沉吟下,“那么,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呢?”

完颜亮见洪过腾出苦笑来,脸色稍缓,沉声道:“改之,我知你有大才,现在这个天下都是我的,你的坚守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出山来帮我吧,我需要你的帮助。”

洪过正在烦恼,那贵人却是吃的畅快淋漓,转眼间就将整整一碗的诸葛羹吃下去,洪过急忙拿过木碗出去为他添菜。

院中独立一人,手拿马鞭正笑盈盈的看着洪过。

最终,洪过无奈的摇摇头,算了,想这些做什么,一步步来吧,现在要做的,就是操持好家务,让自家老娘能安心养病。至于做自己心中那个遥不可及的理想,也只有放到一边了。

东北节气,这个年月外面还是漆黑漆黑的,大半袋粮食加上三块冻肉足有四五十斤,林钟拎在手上却是轻松无匹,迈开大步几乎是蹦跳着走着。

想到这里,洪过捧着黄色折子的手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圣旨啊,家里竟然能够找出一本圣旨来,难不成那个便宜老子临走前,竟然从南宋朝廷给自己讨了什么封赏不成?

从木格子上取下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洪过没有马上翻开,而是摩挲着已经发脆的页面,双手已经有些发颤了,这可是正经八百的宋代刊印本啊,光是自己身后的木格子上,怕不下三四十本,随便哪一本放回后世哪一个不要几万大洋!

一个猎户模样的中年汉子一把拉住林钟,“孽子,你干什么去?”

老妇人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可并不惊慌,放下木碗缓缓起身,“没错,正是我拿去质押的,你们庄子上开着几十里内唯一的一家质坊,不去你们庄子质押,难道还要我去上京城么?怎么质押一件玉佩也犯了王法不成?”

“巫医官神力通玄,这还没开始跳,过儿就醒了!”

谁都没注意到,听到策的回答,白胖和尚眼中立时现出怨毒的目光。倒是那个老大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原以为你是个傻子,幸好还知道点进退,也罢,就把这贼秃和你一起关起来,等明天派人去趟天庆寺,叫那释檀图老秃拿钱来换。”

只是,策心头狐疑不已是,难道因为进墓室前自己偷偷摸摸的没去拜拜牌位,所以现在报应到了?可是那个也不知考古队长从哪里找来的野路子神仙的牌位,簇新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假到不能再假的新货,那种东西会有神力?

身影动作灵便,但不知为何步履沉沉,从村子中到按出虎水河边的一段不长的路,竟走了足足两刻钟。

不过,纵然洪过在后世经常与那些各国领袖见面,与各级官员见面,不过那都是在电视里,他认识人家,人家可不认识他。唯一一次直接面对面的就只有与一个县长握手了,那是他随着考古队出来时候,被那个全国顶级贫困县的县长接见。那一次洪过心头虽然平静,但是真的到了那双肥厚且泛着油光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争气的跳了几下。

中国人的传统心思就怕见官,更何况眼前还是一个皇帝,一个马上就要杀人如麻的皇帝,洪过心中一横,赶进把这个金国皇帝打发了吧。

洪过在完颜亮诧异的目光中起身出去,再回来坐下。

完颜亮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镇纸,瞪

大了眼睛去看,拼命的去看,想要看出什么来。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无奈的收回目光。

见到完颜亮遗憾的眼神,洪过心头一阵剧烈的乱跳,“靠,难道这还不满意,再要别的东西,家里可就要卖房子了……”

“改之,这个,东西,”现在的完颜亮变得有些口吃了,事实上,他是被洪过的举动搞得有些茫然了,“这个东西,好像还是我送给你的吧,你拿它作什么?”

洪过现在只想一头钻到桌子底下去,拿别人送来的东西再送回去,天底下也只有他才能干出这种乌龙的事了。

幸好,完颜亮下面的话分散了洪过的心思。

完颜亮拿起镇纸在手里把玩着,神情随意的问道:“改之,你上次对我提到,身为皇帝应该有自己专门的草拟诏书亲随,现在我仿着那宋国的样式建了翰林学士院,你可还满意?可惜了,你不能去那里供职,否则你定会有更多的改进法子教我。”

哦?洪过听出点意思了,原来以前这个洪过还是完颜亮的高参,竟然就是他告诉完颜亮去建立劳什子翰林学士院的,那么,现在完颜亮所说的空手而归,是不是在说建策?洪过越想越觉着自己的思路没错,这样一来,他心头一下轻松敞亮了,“太好了,不用拿走镇纸,自己以后的生计也就有着落。”

这样的没出息心思过后,随之而来一个问题又让他犯难了:眼前的完颜亮是看准了不从洪过这里掏出来点东西就绝对不走,他一个西贝货又要如何给完颜亮建策呢?

心中反复思索,也幸好洪过后世是历史学的研究生,对金国这时候的历史略同一二,完颜亮这个人的后世评价虽然褒贬不一,但是有一点是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否定的:完颜亮执政的十余年间,完善了金国的统治机构,也带动了汉文化在女真人中间的传播,基本奠定了随后金国长达四十年的繁荣政局。

“机构,繁荣,汉文化,”洪过脑中窜过这些心思,再联系刚刚完颜亮的话,渐渐捋出点头绪来:抓权!

以前的洪过建言设置翰林学士院,专门为皇帝草拟诏书,不就是抓住了皇帝的对外喉舌大权么,如此一来,政令发布就不再由尚书省一家说了算,皇帝也可以用翰林学士院干涉尚书省的命令发布,哈哈,洪家小子,有点意思啊。

虽然上面这些分析多是洪过从后世的教科书上学到的,但这些东西终归是千余年来中国政治的精华凝结,虽然有些教科书似的死板,但还是非常精辟和凝炼的。

顺着抓权的思路想下去,洪过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一点想法。还是从教科书来的,不过,既然刚才完颜亮的话已经与后世的教科书暗合,他现在说出来所冒的风险,就远远小于自己天马行空一样的拍脑袋了。

可是,这个抓权的建策真的要和完颜亮说?洪过有些迟疑的看向对面微笑的大金皇帝,从个人喜好上来说,眼前的完颜亮具有一个上位者少有的亲和力,实在是个不错的上司,但是以家国荣辱来说,自己若是建策成功,会不会让完颜亮在日后进攻大宋的路上走的更快?自己又要如何去阻止,可是,自己真的阻止的话,完颜亮还能信么?

洪过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对啊,无论现在想什么都是白日做梦,人家完颜亮信不信你还是两说呢,若是真的想要阻止金国进攻南宋,现在就要在完颜亮面前争取到更多的信任才是。即便不是如此,自己想要顺顺当当回到大宋,是不是也要混点路费不是?与其自己去打工,真不如从完颜亮手里骗点宝贝,说不定一下就凑足了路费呢。到时候回到大宋,学着以前看到的那些穿越众,炼钢造玻璃发展工商,训练军队,要不就早进官场以便能握有跟多权力去阻止金国的入侵。

战战兢兢的望着完颜亮,对自己要冒的风险还是心存疑虑,过了一会,看到完颜亮完全没有焦躁的意思,脸色平静的坐在对面,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回答,洪过咬咬牙,终于还是开口道:“既然有了翰林学士院,未知监察御史可还中用?”

“监察御史?”完颜亮眉头皱起,他不明白洪过为什么问起这个机构来?

虽然在金国上一个皇帝也就是金熙宗时代就建立了所谓的御史台,但是金国这种从深山老林子走出来的通古斯野蛮部落建立的国家里,连朝廷机构都是个草台子的格局,又能指望极度不完备的御史台有多少功效?金国的御史台不仅在成员上无法与制度成熟的宋国相媲美,连御史台的执法和监督权力都受到方方面面权贵的制约,御史们别说是监督官员言行了,怕是女真权贵放个屁,那些无权无势的御史们就是第一个冲过去闻闻喊香的。

一票本应该是监督百官言行的官员,无耻到了这种地步,若非史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御史是从秦代就建立的机构,完颜亮还真希望将这些御史通通撤掉。

看到完颜亮脸上戾气渐重,洪过知道自己赌对了,现在的金朝还真没完善起御史制度。

一想到这里,洪过心头暗自得意起来,“嘿嘿,以前都说‘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现在我洪过也要将这点料子卖给帝王家了,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完颜迪古

乃能出什么价钱?若是卖的好了,日后老子升官还是完全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