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冰颜丸,不愧为天下灵药之冠,虽然并不太对症,仍是效验如神,到了晚间,蝶澈的气息便略觉顺畅,澹台瑨始终守在旁边,不时伸手把她脉息。指尖一触一收之际,蝶澈忽然尖叫起来,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澹台瑨吃了一惊,急站起身来,道:“蝶澈!蝶澈!”蝶澈死死的闭着眼睛,澹台瑨便柔声道:“蝶澈不怕,我在这儿。”

身前寒光一闪,一只亮银的叛官笔递到了面前,劲道极之凌厉,认穴又是奇准,且又是偷袭,澹台瑨本在失神之际,并没防备,却是见机奇快,见那笔风罩住了身前四方,索性向后电一般弹身飞退。这内室本自狭小,他这一退,便直撞向了那窗子,索性略一折身,便带着蝶澈自窗中跃了出来。

澹台瑨一跃而起,施展轻功,飞快的向正北方腾身而去,如果他没记错,大约在五六百里左右的地方,有一片山脉,山势极高极陡,遍生树木,只怕是这附近,最为荫凉之地。一旦想通,竟是半分也等不得,飞身就走,一直赶出了近百里的样子,才忽然醒觉,要这般一直赶到那儿,虽然也可撑持,只怕到时再与人动手,却没了力气,若是救不了人,下次再要找她,只怕更难,必得求全,不能失手。

那人早痛的满额是汗,呻吟道:“是,大侠说的是……”

那老者一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可是这句却显然听了进去,黄眉一耸,道:“有道理!”

胡燕笑道:“你见了不就知道了?”脸上笑容满面,声音也是温柔可人,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小,一把扯过蝶澈手臂,便强拉过来,笑道:“姐姐脾气不太好,妹妹总要听话,姐姐才会喜欢。”

夜隐月静静的道:“你必知道我要问什么,现下,你可以答。”

夜隐月点头道:“好。”

微微一笑,转回身来,身边有人走近几步,笑道:“景护法。”

蝶澈呵呵一笑,继续东拉西扯,澹台瑨只是微笑颔首,忽然指手道:“那家铺子,已经开了。”

“…………”澹台瑨有点儿无奈,正在回忆,蝶澈已经又笑道:“你的功夫好不好?”

离罗衣教越近,蝶澈便越是出奇的安静,一整天一句话都懒说,只是坐在车中出神,澹台瑨本不是多话的人,勉强提了几个话头,蝶澈总是充耳不闻,两人便一径沉默下去。到第三天中午打尖时,蝶澈却去买了一顶草帽,下午便陪着夜隐月坐在外面。这马车虽较之前的为大,却也毕竟简陋,总不成三人都到外面坐着,便只余了澹台瑨一人在车中,万般无聊的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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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隐月轻咳道:“本来是可以边赶路边放出人手的,可是我不得闲儿,我总得先把我护的人找回来吧……”

咦?难道她要的东西,真的是可以偷到的不成?还是以退为进?夜隐月再度悄悄对自己上下打量,除了自己这个人,这身衣服好像并不值钱啊……她要人?他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你要什么,说出来,能给我就给,不然,我相信你拿不到。”

夜隐月本来被她左一句“鸡”右一句“鸡”弄的七窃生烟,可是听她大惊小怪的下了这个决断,忍不住失笑出来,如果那位孤高淡漠的名公子,听到自己竟得了这么个评价,不知会不会立刻自尽以谢世人……

夜隐月的脸有小区域的痉挛,他吸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没说,想举步,又不甘,终于还是回过头来,缓缓的,淡淡的道:“这……我是说,我不是公鸡,我是重明鸟。”

蝶澈道:“我是财?”君无语嗯了一声,蝶澈讶然道:“为什么?”

“嗯,我不会以为。那是个障眼法儿,你早知道。”

傍晚时分终于赶到一个市镇,要了两间上房,安顿下来,蝶澈在房中等了许久,等的快要睡着,却始终都不见夜隐月来招呼她吃饭,等的不耐烦起来,索性出门走到他的门前,咣咣的敲了两下。

蝶澈早笑的抽了,只是喘气,夜隐月悄悄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她手的位置有点那啥,赶紧略略一避,此时蝶澈面对车壁,夜隐月的可避空间很小,两人离的很近,正面相对,蝶澈总觉他面上有几分特异,却说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忍不住张了眼睛细细研究,夜隐月看她起初一脸坏笑,渐渐变的疑惑,又渐渐变的饶有兴趣,十足无奈,凝眉便要起身。

夜隐月看她气势汹汹,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温言道:“北堂姑娘,夜隐月并无恶意,不过是想保证姑娘周全,若是不慎犯到了姑娘的忌讳,我要说句抱歉。”

倒霉啊,真的中暑了……蝶澈想,不错不错,中暑也好,不必去见北堂蝶清了……咦,怎么会忽然又想到北堂蝶清?

面前的眼睛形状蛮漂亮,眸光却是波澜不惊,平静的让人不安。蝶澈不死心的陪笑,“夜大侠,您急什么嘛,要赶路嘛,总得买些干粮,我们是没什么啦,不过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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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隐月便把怀里的银票也掏出来,看他笑的似乎有点儿不怀好意,略微迟疑,仍是悄悄留下了一张,不想那一向宁静淡漠的澹台少主,居然立刻凑上身来:“不会只有这么少吧?”

“我简直受够了!你再不来,我就直接撂挑子不管了!”景昭然……现在应该叫他澹台瑨了,继续压低声音咆哮:“那北堂蝶澈简直就是个小无赖,从我抓到她就想着逃,幸好到现在也没逃出我的手掌心……”

鬼见愁道:“书香盗圣是有盗品的人,我这区区一所荒宅,想来还请不来他的大驾。”

难道是调虎离山?这么拙的计策,居然仍会有人使用……景昭然也不多话,飞也似的带了她在屋檐上纵跃而过。这院子原本不大,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到了围墙之外,景昭然正堪堪扑上围墙,忽然微咦一声,在空中一个转折,急急倒退回来。

这一折腾,便到了入夜,鬼见愁又客客气气的点了他几个穴道,方才辞出,景昭然闭目假睡了一会儿,看四周确是无人,盘膝坐了,缓缓的以内息冲那穴道。实则对方以为他已经中了毒,所以点的并不太重,运内力转了几次,已经略觉通畅,内息正自缓缓流转,忽然咣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有人冲进来,在黑暗中乱撞乱摸,一边压低了声音道:“景昭然,景昭然!”

景昭然微晒道:“他既悬赏,人到银到,有何不对?”

两人转瞬间交过了数招,景昭然的招式看起来有气无力,实际也确是如此,可是,那人虽轻功佳妙,身法诡异,却被他绊在当地,不论左冲右突,前趋后退,再未能逃开半步。

六足蛙看她一眼,神情很是郑重:“其实吧……我并不能起死回生。他从小闲着没事,就只练功,练的功夫,除了武功,还有玄门,只不过玄门的功夫太过惊世骇俗,平时绝少使用。若是身体有什么问题,玄门的秘术自会提升护主……只不过,我可以在他气息将绝未绝时察知,然后先玄门一步启动他的神识,救他返生而已。”

君无语略一凝眉,神情中划过一丝莫测的神彩,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道:“好。”一边转了回去。

蝶澈情不自禁的退了半步,君无语继续耐心的解释:“他的衣袖上有一个圆圈,那就是我做下的标记,你动手的时候,应该看的到。”

蝶澈缓缓的把手背到身后,站直了身子,微微疑惑,不由自主的扫视周围,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人,才又转回他的身上,看来相由心生这话,也未必处处正确,这么君子的一张脸,听起来却是个资深贼偷。她虽不知君无语的大名,更加不知这丸药是他先看中的,不过听这口吻,也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悄悄转着眼睛盘算。

“你怎么知道?”

蝶澈正讶然的半张了口,看着面前这张老脸,那姑娘,哦不,阿婆已经迫不及待的一口吹熄了蜡烛,业务极熟练的宽衣解带,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一边走过来,一边爆发出春情荡漾的呼唤:“公~~~子~~~~”

两人这一拉拉扯扯,那沈妈妈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蝶澈倒不妨六足蛙处处精明,偏在这点儿上糊涂,又急又笑,夺手道:“等我哪天发了财,一定来看你!”一边向那沈妈妈伸手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嗖嗖嗖卷起白布,迅速转移,越过两条街道,便是一个颇宽敞的所在,虽然离的尚远,看不清门楣上的字迹,不过看那楼宇的模样,青楼二字呼之欲出。六足蛙本来还有点儿兴致勃勃,可是一见这架势,想到自己有可能被人摸手摸脚摸脸肆意轻薄,顿时全身都痒酥酥的,同时万般不平,既然是卖自己,凭什么要给别人银子?一边想着,便站起来,“蝶丫头,卖我的银子,分我几成?”蝶澈刚昂起下巴想说什么,便见有个酱色长袍的男人,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

景昭然大大一怔,看众人眸光不屑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艳羡者有之,简直就是五彩缤纷,讶问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