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尽快找到北堂蝶澈!盘膝坐定,闭上眼睛,开始想,如果我是北堂蝶澈,我会怎么样?

本来是存了一个考较的心思,不想在陷阱中待了一天一夜,蝶澈居然就此影踪不见。彼此并无甚么深仇大恨,且可说是略有恩惠,若是她当真放他在此自生自灭,就此撒手不理,那这北堂蝶澈的人品,再无可取之处。那倒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了。

小北却是一句不肯让人,飞快的回道:“既然没啥可图谋,那你为什么大半夜的跟着我?”

景昭然一愕,看那坟墓破败不堪,石碑也是歪歪斜斜,绝不像是有什么机关的模样,可是随即,便听到一个苍老飘忽的声音缓缓的道:“生人味!你带了活人来给爹吃么?”

看来这人就这么点油水……那好吧,总比没有好。小北一把抓过,福了福身,笑道:“那就多谢啦!”景昭然略挑了眉,看着面前笑弯了的狐狸眼,一直看到那灰黄的面颊上隐隐泛起了红晕。

既然事已如此,总不能眼见她沦落风尘。景昭然坐回桌前,略略沉吟,终于叹了口气,道:“你可愿我为你赎身?”

娇娇直走到他的面前,景昭然才把目光淡然的转了过来,娇娇轻轻一笑,福身道:“娇娇见过公子。”一边说着,熟练的把媚眼丢了过去。

艳阳高照,车行不疾不缓,车中少年忽然扬声道:“还有多久?”那车夫笑答道:“很快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忽然一抖缰绳,加快了速度,一边灵巧的避开街上的行人,飞也似的冲出市镇,接着方才的话,笑道:“……到了!”

可是我们从来没缺过钱,娘会在傍晚时穿上男人的衣服出门,有时回来的很快,有时要隔好久,可是回来的时候,总会带回很多银子。她洗净脸颊,挽好了头发,换回素净的小衣,坐在窗前教我识字,头发从颊边滑下来,在烛光前滑出一道光影,那时的模样,美的像从画上走下来一般。

娘有一天忽然捏捏我的颊,笑,说没料到居然拣回了一个小美人,我没听懂,她也不再说,只是把糖糖揪过来丢给我,说不管去哪儿,带着妹妹在身边罢。

景昭然微笑,折扇啪的一收,轻轻敲了出去,那照头直下的花盆翻了个身,端端正正的停在扇子上,没错,我今天就是为了耍帅来的,风水轮流转,小丫头你也有这一天,有钱的感觉真好哇!

蝶澈却没心情欣赏他的表演,她大半个身子,几乎都已经埋进了树洞里,摸摸摸,摸摸摸,什么都没有………回身折了根树枝,插插插,还是没有……蝶澈终于绝望,缓缓的坐了回来,被人连锅端了,一点都没剩……

抬起头,对上景昭然微笑的脸,她泪盈于睫,他却微笑着把那花送过来:“北堂姑娘,这是极为名贵的雪兰,只有在这盛夏才会开放,花期只有短短三天。我特意用五千两银子买下送予姑娘,以博姑娘一笑……”

什么?五千两?蝶澈瞪圆了眼睛,想也不想的就把手里的树枝丢了下来:“笑你个头!”

景昭然足尖一点,倒纵数步,那树枝便砸了个空,景昭然微笑道:“姑娘且莫弄脏了我这件长衫,这是极为罕见的冰蚕丝织就,轻柔滑润,冬暖夏凉……”他是存心逗她,越是看她气急败坏,越是说的不紧不慢,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蝶澈眸中水光闪动,两颗泪珠滑了下来。

景昭然一怔,蝶澈已经抽泣起来,哭道:“你知道我攒了多久么?你知道我攒的多辛苦么,你知道我为了这些银子,挨过多少次打,险些没命么……”随哭随数落,泪珠掉的噼里啪啦……呃,虽然是偷,或者是骗,不过,要偷到骗到这么多银子,实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而且,她还不会武功,不能飞檐走壁,入室盗窃。

景昭然停了口,有点犹豫,毕竟夜深人静的欺负小姑娘,不是啥光彩的事儿。摇了摇头,把那花随手掷开,从袖中抽了帕子,走上两步,想要递给她。此时蝶澈坐在树杈上,景昭然却站在树下,蝶澈的双足自树上垂下,恰好就在他面前。

蝶澈正掩了面痛哭,哭的伤心至极,可是,面前的双足,却是悠闲自在,轻轻松松的晃来晃去,还带着一点儿哼着歌儿似的节奏感。没有人在伤心痛哭的时候,脚丫却可以这么快活的。这就好像是在替主人说实话:小样儿,你偷了我的银子,看我略施小计再骗回来!

景昭然倏的收回了手,走开几步,背过身去,身后的痛哭声一直在持续,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明知她是做状,仍是略觉不忍,负手走远了些。

一个人身体里的水份,毕竟是有限的,能转化成泪水的,更是有限,蝶澈努力的再哭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借拭泪偷眼看了过来。一看这下,险些没气炸,景昭然正负手看着夜幕上的月华,神情竟是十足静谧,似乎旷谷独立,身边诸人诸事诸哭俱与他无关一般。

居然敢不上当!蝶澈恨恨的停了哭,用力抹去了泪,大声道:“景昭猪,你到底想怎么样?”

景昭然略略挑了挑眉,却并没有对她这个新称呼表示异议,只微笑道:“我要把你带到令姐身边。”

“行啊!”蝶澈答的痛快:“先把银子还我!”

景昭然微笑道:“不急,你到了罗衣教,自然会拿到银子。”停了一息,又续道:“不过我得先把银子交给令姐,罗衣教很穷,也许令姐会把这些银子做些别的用途,也说不定?”

蝶澈气的险些抓狂,真是人不可貌相,谁会想到兔相公原来是披着兔皮的狐狸?蝶澈吸了口气,再吸一口,然后垂下头:“不知我姐姐找我要做什么?”

景昭然轻咳道:“据我所知,是雪山老人,要替雪域少主招亲,而令姐似乎很想当雪域的少夫人,不过,却又因为一些小事当不了,所以想要你代替她去抢亲。”

蝶澈在黑暗中忽闪着眼睛:“什么小事?”

景昭然的唇角缓缓的弯上来,声音十足蛊惑:“想知道吗?”

蝶澈一愣,不能置信的瞪着他:“你……你还不知足!你还想盘算我的银子!你凭什么学我?”

景昭然微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学学北堂姑娘,也是一桩雅事。”

“雅个鬼!景昭猪,你到底想怎么样!”

景昭然轻咳道:“北堂姑娘,你确认你要问这个问题么?你刚才已经问过一个一模一样的,而我也已经回答过了。”一边回答,一边平静的看着眼前飞过的枯枝败叶。

蝶澈把手边能抓到的东西全都丢了过去,可惜没有摘叶伤人的本事,连个景昭边也没沾到,怒道:“我为什么要知道?她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