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装甲车的保护,再也没有了金属活动掩体的日本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卧倒,李正调转枪口,重机枪子弹,就象是一把金色的雷神之剑,顺着金属墙壁不可避免出现的漏洞,对着这群士兵进行了一次绝对华丽的腰斩。

李正清楚的明白,他们这支小部队最大的挑战已经来临了。面对从两个方向同时包抄上来的敌人,据守在四行仓库里面的兄弟,已经不可能再为他们提供太多的火力支援。

只有撑到黑色的天幕笼罩整个大地,他们才有机会回到四行仓库。问题是,他们这支注定要替四行仓库死死挡往右翼进攻的小部队,究竟还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排长扭过头看着雷震那张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过了好半晌,他才轻声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即是一个英雄,也是一个混蛋!你知道吗,当时我真的被你气疯了,实在是手里没有带枪,否则的话我一定会二话不说,先一枪把你毙了再说!”

已经爬回阵地的雷震,就坐在一幢房屋的废墟后面。他看着这些经过几个小时激战,还要不停的在战场上爬来爬去,拼尽一切力量,往阵地上搬运弹药的士兵,他们真的已经很累了,疲惫已经清楚的写到了每一个人的脸上,但是他们却发出了一片沙哑却有力的回应。看着这些士兵突然发了光的双眼,雷震默默将“谢晋元”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他真的不知道,这位排长嘴里的谢晋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仅仅用一封信,几句话就能让这样一支几乎被打残,更伤痕累累的部队,恢复了士气。

再也没有了马克沁水冷重机枪扫射时,特有的沉闷轰鸣,再也没有了那种覆盖性的火力压制,四行仓库右翼的战场上一片寂静,只剩下排长嘶哑的声音,在阵地上不停的回荡,“记住,敌人没有进入三十米距离,没有听到我的命令,绝对不许开枪!”

“你……”

在苏州河畔观战的上海市民,下巴跌落的声响响起了一片。

当杨惠敏终于游到了苏州河的对岸时,她还没有爬到岸上,就被几百个冲到河边的中国人给团团围住在一起,而地面上的日本军人和那一艘就停泊在苏州河面上巡逻艇,都没有再对她发起攻击,杨惠敏终于安全了。

雷震一拉枪栓,一发子弹还冒着袅袅白烟的子弹壳,从步枪的枪膛里欢快的跳出来,在空中拉出了一道短短的弧线。

“排长,小心!”

“祝,武运长久!”

看着他从自己的身上解下了一根止血绷带,杨惠敏和那些站在苏州河沿岸观战的上海市民才知道,原来这个士兵竟然要将那根被机枪子弹拦腰打断的旗杆重新接起来!

在疯狂的嘶吼声中,一个班长跳起来,他狠狠甩掉脸上的泪水,扑向了那面就压在自己兄弟肩膀上的国旗。他扛起了那面旗竿被打断了一半的国旗,对着头顶的蓝天和那几架依然在四行仓库上空盘旋的战斗机拼命舞动,他嘶声狂叫道:“兄弟们,小日本要打掉我们的国旗,我们偏不让他们如意!”

“嗒嗒嗒……”

不知道有多少人,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慢慢的对着这面国旗,弯下了自己的腰。不知道有多少人对着这面国旗,热泪盈眶。不知道有多少人对着这面国旗,在喃喃自语说着什么。

杨惠敏哭了,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这些身负重伤,却在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和敌人战斗的军人,任由自己无声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滑落。

杨惠敏真的没有想到,激战了两天时间,四行仓库里面仍然这么……整洁!没有战场上的混乱,没有面对死亡的惊慌,这里一切都被收拾的有条不紊。

看到这绝对意外的一幕,杨惠敏不由瞪大了双她就明白,这个日本士兵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杨惠敏轻轻摇晃着自己的手指,道:“如果你能真的能做到这一点,我很欢迎你陪我一起游一次苏州河。”

只可惜……雷震现在已经足足有一百八十公分高,就算杨惠敏的点子再多,认识的朋友再广,也没有办法把让那些小了两三号的衣服,突然变得大起来。

聆听着张柏亭的声音,杨惠敏在拼命的点头!“我愿意倾尽我部的力量来完成这个任务,即使是牺牲了,我也会保护好国旗,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把这面国旗,送进四行仓库!”

迎着杨惠敏那双因为兴奋而神采飞扬,而在黑暗中烁烁生光的双眼,迎着她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因为走得太快走得太急,而涨红了的脸,感受着杨惠敏身上那种年轻女孩子特有的热情与活力,过了好半晌,这个男人才沉声道:“我是张柏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