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话,孔敏华平素面无表的脸上也不由挂上几许笑容,他起身站到杨中善的身后,伸手帮他按摩起肩膀来:“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伴侣,是最亲的一家人,我自然什么都替你打算。”

这话说得倒真心酸,孔敏华顿了顿,还是慢悠悠讲:“怎么会呢,我和你哥哥是那么狠心的人吗?“

在杨平的记忆里,这个年幼的小少爷一直是话最多的,他顽皮可爱,很能闹腾人,从小到大都不会这样安静许久不说话。

十四年前的七月,帝京繁花似锦,他背井离乡来到永安宫,做起了最低等的宫人。

四个人里,除了杨中原外其他的都不是丹洛城人,他们都只在丹洛城的城门口分别,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恐怕这一辈子都再难相见了。

杨中元进了城门口,突然觉得有些忐忑。

这里,是他魂牵梦绕的故乡。

他的父亲爹爹,他的兄弟一直生活在这里,这里是他的家。

那个时候进城的人很多,杨中元脚步有些踟蹰,他想要赶紧回去,可这些年来生的事却一一在他眼前闪现,他竟有些犹豫了。

正所谓近乡怯,这话确实有理至极。

他的家,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吗?

杨中元终于深吸口气,再抬起头时又变成那个御膳房里高高在上的杨总管。

因为拿着路引,杨中元很快就被放进了城,那天他也并没有直接去户政所,只是漫步在丹洛街头,仔细看着十几年来这座城市的变迁。

自睿帝亲政以来,大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日渐富足。

早年就一直繁荣的丹洛城如今更是人声鼎沸,街头巷尾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杨中元随便进了几家布店金店,现京城流行的样子这里也能见到。

他细细问了价格,心里默默有了成算。

百姓们手里有了余钱,自然是要花的,如今丹洛城做什么买卖的都有,只要做得好,百姓自然会捧场。

回忆嘎然而止,而杨中元此时对家中的怀念与向往都已淡去,留下的只有对爹爹一个人的坚持,无论如何,他总是坚定认为爹爹是他最亲的亲人。

杨中元想到这里,便闷着头快步往户政所走去。

作为曾经的正九品宫官,他的路引有些特别,上面不仅加盖了锦梁宫总管的印信,还要求户政所免去杨中元的落户费。

户政所的户籍引正是正八品,他下面的户籍办事不过是从九品的芝麻官,原本见了杨中元这样的离宫宫人还很不耐烦,等他看到户籍上苍年的印信愣了一下,脸上马上堆起笑容来,忙请杨中元坐下喝杯茶。

杨中元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只温和道:“大人快别客气,草民如今出了宫就不是官身,劳烦大人给办了事,回头我要是在城里落了房子,还要再来打扰大人的。”

户籍办事直说哪里哪里,手里办事的速度却快了起来。

开玩笑,宫里的管事总管们是能跟皇上帝君讲上话的,他们这些从九品的小官整个大梁不知几凡,不要说皇上了,就是郡守他都没见过呢。

杨中元见他好好开始办事,脸上的笑意消了下去,默默盯着茶杯不不语。

说起来,进宫这些年他不仅学到了一手好厨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可是琢磨了十乘十,对付一个办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杨中元的户籍就落好了,他并没有要求户政所给他落在杨家祖宅,只说先放在户政所里,等他一个月内再来落地。

就这样,他的出身名册又从宫里迁了回来,他手里这张路引也会加进去,证明他曾经为皇家服务过,做过九品宫官。

有这样一张路引,他无论以后迁户到哪里,都不用交落户费,倒是真方便。

“大人,草民有个事想问。”杨中元喝了口茶,脸上露出些忐忑表来。

户籍办事马上应道:“这位……公子,您有什么事尽管说。”

“我这十几年没回家了,也不知如今丹洛城是什么样子,想问问您如今哪里房子好些,若是我家里没了人,我也好能有个棚屋遮风挡雨。”杨中元一句话说得可怜,配上那张淳厚温和的脸庞,倒也十分相宜。

见他这般样子,户籍办事想了想,忙道:“公子,洛城如今人口很多,您要想在城中落户也得偏着些,现如今只有北边的蓝鹤巷与雪塔巷还有空闲屋舍,但可能也不是太多了。”

这户籍办事专门管城里人口居住的,对这些况自然了解,他说完这句,顿了顿又道:“不过那边住的比较杂,人也哪里的都有,不是什么好地方,公子还是尽量回家找找,说不定你家人都在的。”

听他说这个,杨中元脸上笑意更深,他半垂下眼帘,低声说:“我晓得了,谢谢。”

等办完事出来,已经是太阳偏西的时候了,杨中元站在户政所门口顿了顿,还是决定先去北边看看房子。

家里的事无论多么复杂他都要带他爹先行离开,而爹爹身体也可能不太好,即使他想月内就离开丹洛城,想必也不太可能。

杨家是丹洛城的富户,从他爷爷开始就经营古董铺子,到了他父亲那一辈更是生意极好,他虽然不是正房爹爹生的,但打小被父亲宠溺长大,要什么有什么。

如今这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他只希望到时候哥哥和坤兄不要太过分,让他和爹爹离开自己讨生活,那便也可以了。

杨中元抬头看看天,撇撇嘴快步往北边走去。

他常年在宫里快步行走,脚程是非常快的,虽然对这里十分陌生,但他找准了方向就一门心思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丹洛北面的那片民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