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这么说,沈夫人亦不知如何反驳。心儿说的没错,她若是不想她们成亲,又岂会费心铺张。可她是矛盾啊!成亲并非小事,二人必要同床共枕行夫妻之礼,稍有不慎,她苦心隐瞒了十年的秘密就会外露,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不认,坚决不认。梁伯想她可能是误打误撞,又或是有心诓他,干脆换了颜色,面有愠意:“少爷!我倒是不知哪里惹得少爷不满,竟让少爷这般诬赖于我!我对沈家的忠心沈家之人有谁不知?如今少爷以这种方式想要将我逐出沈家,是否有些欺人太甚!”

“少爷是不是瞧上她了?沈词这就去打听那姑娘的来历姓名。”说着,沈词便要循着那几名女子的所在而去。步子还未迈出,当即被沈绝心拦下,打趣道:“沈词这般殷勤,莫不是也如街上的男子那般,瞧上了她的美貌?!”

“自然是我!”沈绝心笑着,凑近道“旁人皆道贵人忘事,苏兄弟与我不过面之缘便能记住,实在是我的荣幸呢!哎呀,可是沈某耽误二位逛街了呢?今日遇见当属有缘,我呢就不耽误你们热络了,过些日子是沈某与知府千金的大婚之日,还望二位赏脸前来,请帖即日会送到府上。那么,沈某这便告辞。”说罢,沈绝心也不留,带着沈词与苏挽凝擦身而过。

声惊呼,尴尬了屋内的二人。怀中的婴孩儿还在安静的吃奶,绾娘忙乱的掩住衣襟,双颊透红,不知如何面对突然进来之人。她终是个女子,不论是否意外,身子被‘男子’瞧了去,羞臊之余是委屈。泪水肆意而下,绾娘仿佛与外人有染般,口中喃喃着对不起死去的丈夫。直到喃喃声被啜泣代替,沈绝心再不能继续尴尬。她走上前拍了拍绾娘的肩膀,带着歉意开口,道:“方才不明状况,只想随你进来瞧瞧铃儿,未料及瞧见这般情形,有所唐突,我与你道歉。你的丈夫已死,便没有对得起对不起之说。食材被褥等物我已经为你送来,你放心住下便是。”叹息之余,沈绝心浅步走到门口,复而又道:“倘若因了我的冒失让你有所受辱,我愿意对你负责。你,你好生歇息吧,我去铺子瞧瞧,望你不要介怀此事,照顾好铃儿。”

“爹。”沈绝心恭敬的定,纵是想逃,却已无处可逃。

“少爷,已经很晚了,咱们该回府了。若是回去晚了,怕老爷又冲您发火儿。”上次老爷的‘家法伺候’可吓坏了沈词。他记得清楚,少爷在床上整整躺了几日方能下床。若被老爷发现深夜归家,还是因为个带着婴孩儿的寡妇,怕是又要将少爷毒打顿。

“随你回府?”沈绝心突然大笑,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加重了手臂的力度揽紧绾娘,道:“既然胡员外晓得先来后到之礼,何故没瞧见地上的金子呢?除此,胡员外也该清楚,官府向来禁止强买强卖,就算你我同时出价,要被谁买下也由绾娘做主,不由你善做主张!再者,价高者得,我倒是不知你胡员外何时这般吝啬?当日买个青楼的姐妹儿都要百两银子,如今却想要十两银子买下绾娘?胡员外,莫欺寡妇哟!在场这么双眼睛瞧着,胡员外若要将绾娘强带回府,怕是明日便要被官府强押入牢呀!到时候,百姓们定会加倍关切胡员外,日日到铺子里问候也说不定?”

“少爷就别开沈词玩笑了!沈词自知斤两,又岂能有三言两语便让少爷刮目的本事。”沈词委屈的撅起小嘴儿,似是不大愿意被少爷开做玩笑。他望着沈绝心,双水汪汪的眼睛透着清灵,“只是少爷,沈词对读书写字实在不感兴趣,少爷就别再难为沈词了。”

见绾娘迟迟不走,旁的衙役不禁开始逐人:“我说那个谁,大人已经说过退堂了,你就赶紧带着你丈夫的尸首走吧!别在这儿耽误咱们做事!”

“唉。”沈绝心低头望着今日新换的靴子,并不打算去那家所谓‘沈老爷交予她打理的店’瞧瞧。那家饰品店她再清楚不过。是家老店,生意已日不如日,且管账的是和她的爹爹同龄的叔伯,平日里瞧着忠实厚道,却是心思极重之人。沈老爷在时还好,若是换做她人接管,定会出些事故刁难。“沈词。”终是走出书房,待沈词小跑儿着从不远处奔来,她折扇轻指前方,道:“走,出去逛逛。”

“娘!”苏挽凝缓缓闭上双眸,她想笑:原来,娘亲也并非真正的懂她。她虽欣赏孙知浩的才华,次与其外出,却并未打定主意委身于他。她承认她对孙知浩有那么稍许的喜欢,却…苏挽凝发出声既不可闻的叹息,沈家的少夫人?只为了那么个虚华的称呼,她便要嫁给那个当街轻薄过她的浪荡公子吗?而她的爹娘,亦是为了以后得以倚仗沈家,方才重了承诺,让她嫁给个并不喜欢的人吗?

坐下又起,沈绝心始终唇角噙笑,不曾给他人留下不妥的印象。“沈绝心能得大人夸赞实在荣幸,日后定不负大人吉言,亦不辜负爹的栽培。”句话出口,沈老爷自是满意的点头。凭着心儿今日的表现,他越发的相信‘先成家后立业’的话的真实性。他笃定,待心儿成亲,她定能懂事,如从前那般讨人喜欢,行事亦无需他人挂心。

许久,待药膏完全渗进皮肉,沈绝心缓缓的睁开眼睛。她并不意外娘亲的安静守候,反而还她个宽慰的笑容,尽管身背尽是火辣的痛意,言辞依旧不温不火,“没想到我的身子骨竟弱成这般,呵呵”她强撑着坐起来,首先摸索枕下的白玉,“还在。”她稍稍放心,又道,“突然晕倒,让娘担心了。”

都这个时候,少爷居然还有心思惦记着下次再来!沈词替少爷心急,可不管旁人是否有话要对少爷说,拽着她的衣袖往楼下奔去,“少爷,咱们可得快些回去!你不知道,老爷的脸色可难看着呢!”

似是对初情今日所穿甚感兴趣,她放下茶杯随手将初情拉坐怀中,伸手褪去她肩上的粉纱薄衫把玩不已,“初情穿的这般好看,是打算会情郎去吗?”

果然,思及片刻,沈绝心带着沈词绕出小巷,嘴里自是为这次的避及寻来借口,“爹爹该是在和官府的师爷交接玉石采集的文书,这会儿过去,只会打扰他们。”

有人不愿提,有人不能提,而有的人,偏偏喜欢抓着别人不愿提不能提的事情不放。沈绝心从来都是这种人。她接过孙知浩的话,悠然的摇着手里的折扇,再合上时,拿着它轻轻把沈词抵到身后。“哎?为何话说到半儿就不再继续了呢?说起来,孙秀才身旁这位公子当真生的唇红齿白,秀美动人呐!”她话里有话,挑起唇角的笑意凑到了‘柔弱’公子的跟前儿。下刻,便有清脆的巴掌声突兀的响起,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动手打人的人儿,和那无辜被打的人。

就算是两碗豆腐花的钱,这碎银也给的有些。绾娘为难的看着沈绝心掌心内的碎银,她少清楚这位‘沈家公子’的性子,故而有些犹豫的抬起了手,又在拿起之前,怯言道,“沈公子,你的银子又给了,次次如此,怕是”抬起的手重新放下,食摊前已没有几个食客在此排队,绾娘微微抿起双唇,正欲推挪,反被沈绝心稍稍用力拽进怀里。

她的双手轻扶着门闩,目光似要越过无尽的遮挡到达心中之人所在的地方,“我不想瞒着娘亲,于若雪姐,我并非姐妹关爱。我爱她,是私情私爱,纵是天理不容,我只要无憾。”

番负气之言说罢,来人的面颊已经被泪水沾湿。她不愿再回头看此刻貌美梳妆的新嫁娘,不愿瞧见喜台上那两根刚刚燃起的龙凤喜烛。房门被重新打开,袭来的风刮痛了她的脸颊,也冰冻了昔日的真情。“今日,今日是若雪姐的大喜之日,心儿未能着人送来贺礼,实在有失礼数。明日我便让下人送来贺礼,还请若雪姐包涵。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回府了。”

“夫人,她终究是个女娃儿,你要她扮成男孩儿,岂不是会毁了她吗?”段婶儿疼惜的望着熟睡的婴孩儿,才大的孩子,便要她隐去自己的真正性别?以后,若是有了心仪之人,那岂不是唉,夫人这么做,对这孩子实在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