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亲被那季氏女子坚拒后,据说两个玉镯子直接被她砸碎在了唐坊的季家院子里……

秦从云勉强回笑着,心里却懊悔着没有听王世强下船前的警告。

“大人看来对这案子万分关切,想必是官家在召大人奏对时有过提点了?”

因为是和楼云同一年中的进士,不仅有同年之谊,他又恰好是三甲之外的第四名,所以对楼云这位官家亲点的探花郎早就有不服之意。

“这几年你帮我用些心,将来官家召我回京城,本官便替你改了户籍,带你离开,临安城无人知道你的出身,你若是有看中的好亲事,我也能替你办妥,你日后过些安定日子。”

至于楼大——楼云向来是知道,楼大有几分傲气的。

但看到她这张冰冻的脸,他就知道,昨夜他虽然使尽了讨好的招数,说尽了花言巧言,好不容易上了她的床,她平常也给他几份好脸色,但她心里想给楼云做侍妾的念头还是没有断。

汪宝儿的老娘,季辰虎的养母汪婆子抹着一头冷汗,捞着裙子从她身后追了过来,据说一直不灵便的老寒腿抡起来,跑得飞快,嘴里还高声叫着,

楼云自语着摇了摇头,也不理会骏墨,只是皱眉在画像前踱步。,

汪宝儿当然就是汪婆子的小儿子,他刚才在栈里看着汪宝儿那些南坊蛮横小子的嚣张模样,竟是仗着三郎的势,比他季洪当初在坊里还要横行无忌。

“以小人看,大娘子如果和陈家已经订下合契,一定能引国使进扶桑,与其让他住在鸿胪馆,还不如请他往唐坊入住为好。”

一待她和季妈妈说完话,他连忙陪笑,“国使如果知道他下临的鸿胪新馆是俺们家捐建的,必定摆宴召大娘子进见,大娘子再向国使请求见一见三郎——”

她继续道。

要知道,他当年是仗着二郎季辰龙的势,在坊中强抢坊女成婚,结果被季青辰当场拿住,直接让季辰龙亲自出手,剥光了他绑在了坊中大街的街口,让二郎亲自抽了他一百鞭子。

她已经知道,现在向她质问的人是宰相府中的门客幕僚王世强,是明州楼氏的丈夫王世强,而不是当年与她心心相印,无话不谈的爱-侣。

季洪的凸眼,她在前世里也曾经见过,是山里孩子有时候缺碘的结果。

她不可能忘记。

她背下来,然后默写抄录,把书面做旧,伪装成从大宋来泊来的古诗集,卖给了寺里这些以精通汉字、汉诗作为身份标志的扶桑贵族女性。

“我这才知道,每年扶桑的春秋日祭,鸭筑山方圆百里的扶桑男女都会聚集在一起,在祭日的三日三夜里,不分血脉远近,不论纲常伦理,都在树林黑暗中随意交-配……”

“我也知道你王纲首的本事,知道你们明州城外有好几处从西夏、金国逃到南方的北方归正人的村落,你也正托那位明州通判秦大人,准备着划出一片修屋子开田建村的空地,还有五百个名额的入籍——”

为了做生意,三地的大宋海商几乎是人手一卷,免得临到头来认不出贵人,耽误了生意。

“青娘,三年前的婚事是我负了你,但我们以前口头约定的那件大事上,你一直未曾犹豫过,如今还请看在我们相交七年的交情份上,看在黄七哥的面上,摒退他人,听我私下说几句。”

“什么贴子?”

虽然这里的老街坊民都已经迁居到了下面唐坊河道两边的新街上,旧屋眼下只有她一个独居,左右相邻的坊民都是她的亲信,如今也是他们去工坊里做工的时间,但王世强这般紧追在她的身后,毕竟有些难看。

她仿佛看到了前世里的自己,也曾经这样有着蕊娘这样小小的灵俐,比她还要天不怕地不怕,十三四岁初中毕业就敢在父母的安排下,跟着老乡从山区的贫瘠家乡走出来,到沿海城市的工厂里去做女工,为的就是寄钱回家供哥哥读大学。

“我也知道,除他出海带走的人之外,留在南坊的还有五六百人,这些后生平常在坊学、码头、酒馆里都要无事生非,醉酒打架,当初连你订立的坊规都敢违抗,更别提遇上了三郎久久不归这样的大事,若是我不在坊里便罢了,今日既然我在,你自然不用担心……”

“这又是做什么?”

“季大娘子!你在唐坊里做了这些年的坊主,平常和咱们谈起买卖来何等地精明晓事!今天怎么就犯了糊涂?王贤弟如此诚心,听到你三弟出海遭难的大事,一路急赶要来替你谋划营救,你却对咱们递来求见的贴子不闻不问,你到底还想不想救你的亲弟弟!”

——唐坊。

“应该是这样,我这些年听到的消息,可从没有人说过东海上有他这样的海贼,倒让我吃了一惊——”

说罢,他站了起来,走出舱厅前门,走向了宽阔的甲板。

楼大连忙跟了出去,扑目处海天辽阔。

“大人——”

驻守在甲板上的船丁们叉手施礼,一幅幅“宋”字卷云旗在桅杆上招飞,旗下一串十几颗海贼首级,早已经被海风吹得眼目不清。

这些首级却是在离开高丽时,江浙海商们趁着人多势众,向他请命,围剿了高丽航道附近几个小海岛上的贼伙。

唐坊航道上的海贼,据说是早已经被唐坊杀得一干二净。

他座下的这条福建海船,是建有四层楼台的楼船,每一层都有五十名船丁守备。

船上更有他从泉州水师借调过来的一百名水军兵丁,从泉州市舶司辖下带来五十名税丁,还有楼大率领的楼府六十九名家将。

三天前,他在二百里外和船队失散,正是靠了这些的手下精兵,才能和季辰虎的五百板船一千坊丁僵持了一夜,在黎明时把用计季辰虎一举拿下。

远远从楼船之顶望出去,夕阳霞光中,扶桑四岛就在五十里外的海涛之中。

那位式部丞远从平安京城而来,随身还带来了摄政关白大臣的书信,却十分可疑,他虽然不如秦从云熟悉扶桑公文,却也现了跷蹊。

那位扶桑使者随信而来的,另一封扶桑国主邀请宋使登岸的国书虽然和明州收到过的国书并无二致,写的也不过是礼貌致意的内容,但上面居然没有扶桑国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