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牛备身说起来是捧刀的,好象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捧刀,也得看给谁捧。那是跟在皇帝老爷身边,捧的是皇帝老爷的大刀啊。皇帝放心把大刀交给你,不担心你哪天神经错乱来个弑君,那得是对你多大的信任,一般人有此荣幸吗?

小闲刚坐下准备吃饭,又被叫了过去。

可是对有心人来说,堂堂三皇子,赏一个小丫鬟点心,有何用意,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岳关好奇道:“生什么事了?”

小闲同样看着江妈妈几人收拾器具,过年过节的,平时用不到的器具、高档碗筷、点心模子都拿出来,现在年节过完,可不是得清洗干净一样样归档。

两人朝小闲房间走去,把满院子的热闹关在门外。

锦香不答,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书棋低眉顺眼应道:“回嬷嬷,还没呢。”

锦香望着一张张期盼的脸,自傲感油然而生。郎君去御街赏灯,会让几个侍候的丫鬟跟去,这几年只要她报上去,夫人从没驳回过。

叶启昨夜看书看得晚了些,此时还在酣睡,冷不防一双冰冷的手塞进脖领里,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锦香冷笑。

双儿只是笑,上前两步,跪下磕头,道:“给郎君拜年。”

剪秋从放在小闲身前的酒壶里倒了一盏玉冰烧,啜了一口,道:“我是被婶娘卖到这儿来的,开始的时候,很想家,现在已经不怎么想了。”

吃过饭,丫鬟们退了出来,金哥儿悄悄近前,禀道:“门房里有人瞧见一个耍杂耍的在府门前流连,后来不知走到哪儿去了。”

吃了安神的汤药,锦香总算安静睡去。

当掀开锦被瞧清楚糯动的一团是一条蛇时,锦香崩溃了,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一等大丫鬟的骄傲,统统崩塌。

叶启闲着没事,帮顺挑了两款笔和纸,顺拿出小闲给的钱付帐后还剩下不少,一拍脑袋,道:“既然用得着纸笔,想来还需要书,要不然拿什么做样写字呢。”

小闲失笑,道:“你就不怕江嬷嬷在夫人跟前给你下眼药?”

小闲只觉浑身冷嗖嗖的,原来鬼门关离她是如此之近。

叶启眼中闪过异se,两人都没注意锦香说什么。

顺兜头一揖,道:“谢过小闲。”

小闲道:“一时半会的,也做不了许多,我做了明天一并送去吧。”

垂手站在廊下侍候的,收拾来往搬抬贺礼的,洒扫院的,闲下来说话聊天吃东西晒阳的,全都呆若木ji,怔怔望着她,气氛诡异到了点。

锦香站在门口,大声道:“剩下的不多了,郎君既然要,自然得紧着郎君,郡主还是下次再尝吧。”

小闲微微一笑,道:“煮了醒酒汤。”

叶德今天破天荒没有在脂粉堆里混。一来陈氏一肚气,生怕惹怒了她,零花钱被限制,二来信使说皇帝午后起驾回京,陈氏上窜下跳,啊,不,千盼万盼的千牛备身总算花落他们家,郎又得了赞,身为父亲,无论如何他都得进宫谢恩。

“嬷嬷,我。”

“那还罢了。”皇帝说道,又转头骂皇:“你的箭术也该长进了,怎么连豹也射不中。”

时间紧促了,要不然做些腊肉,点心可不耐饿呢。

门再次被推开,小菊低头畏畏缩缩进来,声细如蚊道:“我不知道嬷嬷在这里。”

猛然被点了名,锦香手一抖,一块吃了大半的饼掉在地上。

跟着的仆妇哄道:“十郎君先回去,待郎君回来,把小闲指给十郎君。”

不过是做几个菜,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夫人知道了。小闲同样讶异。

垂手站在小闲身旁的江妈妈抢着道:“这儿这儿。”

“多谢郎君救命之恩。”小闲认真行礼。

叶标嘱咐锦香道:“哥哥要上,天天忙,你帮我照看着她些儿。”

不这么做,怎么显得他是一个爱护女的好父亲呢,不过是一个厨娘而已。

“咦,你跑什么?出什么事了?”

油纸包打开,一包是切得细细的猪头肉,一包是两个肥肥的鹅腿。酒是上好的琼浆酒,倒在杯里,满室皆香。

这是他回去后让厨娘赶着做的,还热乎呢。

大家关注的焦点显然不是十棍能不能打死人,而是小丫头去国公爷的案。

真是小孩。小闲重新坐下,直到ri头快移到天空正中,才起身去熬粥。身体虽然没好利,熬一锅粥还是办得到的。

她的目标可是赵嬷嬷,小闲不过是个供赵嬷嬷支使的小丫鬟,就算窥视她,想来也是得了赵嬷嬷的嘱咐。一个小丫鬟,想除掉自己,未免不自量力了些,跟找死没差别,只要不是疯,不会这样做的。

皇后所出的大皇岁夭折,宫女所出的二皇也只活到八岁就没了。皇可是现今的皇长,虽然不是嫡出,呃,以皇后如今的年纪,也生不了啦,无嫡,自然以长为尊。这道理,多简单哪。

叶启抬头看了他一眼,叶邵已笑道:“谁病了?我们十郎也有挂心的人了?”

叶启大概没遇到这样的丫鬟,一时反应不过来,仆妇已骂道:“小蹄怎么跟郎君说话?这就回了夫人,活活杖毙了事。”

晚上,赵嬷嬷让小闲温了一壶酒,两人对坐慢饮。

没病?没病怎么让请大夫?腊肉讶异。

赵嬷嬷叹道:“府里的规矩,盈掬以前没告诉你吗?此等人,怎么可能下葬?”

话犹在耳边,人却不在了吗?那个一心憧憬与心上人双宿双飞的女孩,就这样在尘世间消失了吗?小闲眼中的泪一颗颗滴下来,落在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