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祁山主人?

慕容鹤瞧杜延社这副样子,暗忖连杜先生都见不了祁山主人,他就更没多少希望了。不过好在这里是齐州,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再怎么说在齐州这里,他济阳候便是举足轻重,那祁山主人既然将清修之地选在了齐州,必然会给他这个济阳候几分薄面。

萧岩尽将慕容鹤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心中却是不屑,所谓的王侯显贵,果然都是一个德行,贪色无耻。

萧二公子是个年约十八的白净公子,但这种白,似乎又透着几分病态。

等他走远,慕容清染坐起身,“奶娘,那个祁山主人很厉害吗?”她才不会相信慕容鹤会真的带她去治哑疾。

侯爷要是对五小姐好,就不会拖到现在才给五小姐请夫子,周奶娘在心里啐了一口,但面上却惊慌地啊的一声大喊,不敢置信道,“齐先生是刺客!齐先生怎么会是个刺客,不可能,不可能啊!”

咣当一声铜盆打翻,一个迎面走来的绯衣丫鬟刚好撞见了齐恪,甚至还看清了齐恪的脸,和半头白发。

慕容清染眼中戾气未消,一字一句道,“如果他能帮本小姐报仇,杀了慕容鹤他们,无论他是谁,本小姐都嫁,就算他不敢娶,本小姐也逼着他娶。”

慕容鹤果然是不希望她的哑疾治好,慕容清染小眸子泛着冷意。

慕容清染低哼了两句,刚要开口,见府里的下人过来,就不再出声。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慕容清染看到一道人影在她们面前一跃而过,而那道人影,慕容清染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但不确定。

王鸿略弯下腰,看着慕容清鸾和蔼道,“鸾儿可否喜欢你的鸿表兄。”

“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又有何可惧。大姐,你太胆小了。”王业不以为意道。

“胡说什么呢!”慕容鹤老脸一红,大声斥道。

慕容鹤哪是真正关心慕容清染能不能开口讲话,只是为掩人耳目,不得不对慕容清染关怀备至,但王鸿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知情,热心建议道,“姑父,侄儿这些年外出经商,曾到过不少地方,故而听说过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但既然姑父已经为五表妹请了不少名医,想必世间的那些名医怕是治不了五表妹的哑疾,但不知姑父可听过祁山主人,此人精于岐黄之术,有起死回生之能。”

当然,王氏的本意并不是让慕容清鸾向王业问安,而是在于跟在慕容清鸾后面的慕容清染,慕容清染是谁,是已故济阳候嫡女,亲娘又是豫州江阁老之女,昔日如此显赫尊崇的身份,让她向王业行礼问安,便是无形中抬了王家的身份,而且最重要的是,在王氏认为,报复慕容清染,贬低慕容清染,就是一雪当年之耻,当年她在江氏面前有多卑微,她现在也要江氏的女儿就有多卑微。

慕容鹤看了眼,脸上露出了笑,对王业又亲切了几分,“内弟放心,在这齐州境内,无论我们鸿儿看上哪家的小姐,本侯都能为鸿儿达成所愿。”

慕容清染依然面色如常,如这等小恩小惠,她才不会动心。王家的那些人,个个精明算计,反正她不喜欢。

相比王氏、方姨娘、尤姨娘的年老色衰,年仅十六的韦烟儿不仅长得年轻貌美,还像个孩子似的极其依赖慕容鹤,这一点,很让慕容鹤满意,他疼她,宠她,更多的是将她当一个玩物般养着,供他寻欢。

郑知府心里将慕容鹤骂了千遍万遍,但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又怎敌得过在齐州经营了几代的济阳侯府,他要想稳稳地做他的齐州知府,没有济阳候在背后支持,他是寸步难行。

齐恪一脸受伤,争辩道,“慕容五小姐,在下还有几分色相。”

“《三略》、《六韬》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谋略之书,世间孤本,其中谋略布局,堪称神鬼莫测。”齐恪翻开《三略》,细细讲道,“这是本道家兵书,分上略,中略,下略……”

“慕容五小姐,您的那位侯府管家不简单哪。”慕容清染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看到眼前一道人影晃动,随后,窗口关上,那道高大的人影稳稳地落在了木椅上,半头白发未束,直接垂了下来。

“是,侯爷。”常管家面上是恭敬地应着,心却道,府里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的先生哪个教得不是尽心尽力,而且这些先生还都是齐州一代颇有名望的,可如今,却不及一个屡次落地的秀才齐恪,刚来侯府,才教了五小姐几句《三字经》,就受到侯爷重赏,唉,看来侯爷是铁了心,要把五小姐养成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草包小姐了。

慕容清染一口一个塞到嘴里,但看向齐恪的眼中,却多了几分冷漠。

“罢了,今晚之事,本官全当没看到。”杜延社叹了口气,伸手向慕容清染,“染儿,跟杜伯伯回去,杜伯伯有话跟你说。”

“莲儿,等会儿见了世子,要高高兴兴的,不准哭,知道吗?”管家常茂收起刚刚在惠娘面前的丑陋嘴脸,并拿出一块糕点递给莲儿,哄道,“今晚过后,你就会有好多好多的糕点吃。”

慕容清染离开前,又对熊达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往前一步就会直接掉下去,慕容清染害怕了,一害怕,她就忙用小手死死地抱住了少年,还一口咬在了少年的大腿上。

杜延社亦道,“十三公子,慕容五小姐五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病愈后便不再开口说话了,求十三公子在祁山主人面前为慕容五小姐美言两句,若能治好慕容五小姐,在下和济阳候定不忘祁山大恩。”

杜延社都开口了,慕容鹤也就不能装聋作哑了,他起身,故作叹气道,“染儿的病,这些年一直压在本侯的心头,十三公子,倘若令师肯出手相救,就算要赔上我慕容鹤一条命,本侯也心甘情愿。”

慕容鹤一番话,大义凛然,慈父之样尽显。再加上他本身这些年就是人人皆知的仁义侯爷,他说这些话旁人也都不会想到别处去。

“十三公子,你们真的能让我五妹开口说话吗。”慕容清鸾小眼恳求,拉着慕容清染上前,“求你们把我五妹治好吧。”

杜延社大为宽慰,他果然是多心了,清染在济阳侯府怎会受到欺负,瞧慕容鹤这样子是打心底里疼爱清染,将清染当自己女儿般看待。

慕容清染的小身子有些发抖,她装了五年的哑巴,一旦被这个十三公子揭穿,慕容鹤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小小的凤眸倔强地与十三公子对视,十三公子琉璃般的眸子愣住了。

“染儿,给十三公子磕头。”慕容鹤忽然按下慕容清染,让她跪在十三公子的面前。

但慕容清染哪肯跪,小身子挣扎。

“你这孩子,怎么又不听话了。”慕容鹤训道。

“济阳候当真愿意以一命换取慕容五小姐的开口。”

十三公子又一句石破天惊之语,在座的人谁都知道慕容鹤这话也就说说,借以表达他要治好幼女慕容清染哑疾的决心,哪会真的豁出命,但这位十三公子似乎不按常理出牌,说话也刻薄,每一句都一阵见血,让人根本下不了台。

慕容鹤按在慕容清染小肩上的手停住了,他双眼发傻,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这让他该怎么接话,说不愿意,那前面的话他不是说得虚伪了,但若说愿意,他好不容易抢来了济阳候之位,这位子还没坐稳,还没享几年福,就这么为了治好慕容清染的哑疾而丢了命,岂不太冤了!也太可笑了!

欺人太甚!慕容鹤怒了。

杜延社忙拦住慕容鹤,示意他不准对十三公子无礼。

若是旁人的话,慕容鹤自然不会在意,但一个连杜先生都不敢得罪的人,慕容鹤便不敢了,只能强压住了怒火。

“鸾儿,染儿,跟爹回去。”死对头马荣被气走了,慕容鹤也就觉得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在座的这些人,哪一个威胁得了他济阳候。至于慕容清染的哑疾,能治就治,治不好,他也无所谓,就当济阳候府养一个白吃白喝的废物好了。

慕容鹤不急,杜延社却急了,再怎么说慕容清染是他杜家日后的儿媳妇,娶一个口不能言的儿媳妇,于杜家而言,并不是件光彩的事。

“十三公子,请看在老夫的面上,劳烦通报一声。”杜延社作揖。

十三公子对杜先生倒是收敛了几分倨傲,他笑道,“杜先生的面子,本公子怎敢不给。”

走下座椅,十三公子意味深长地对慕容清染道,“慕容五小姐,跟本公子来。师父能不能见你,就看你造化了。”

她又不是真的哑巴,干嘛要治,慕容清染瞪了眼十三公子,躲在了慕容鹤的身后。

“染儿,这是杜先生为你求来的,不要辜负了杜先生的好意。”慕容鹤将慕容清染推到十三公子面前,陪着笑道,“染儿年少不懂事,十三公子多包涵。”

小丫头,戒心倒不小,十三公子倨傲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满意的笑。

“慕容五小姐,别怕。”白氏温温柔柔的哄道。

“果然还是杜先生,济阳候,您两位的面子大啊。”见十三公子带着慕容清染往萧家的内宅走去,在座的一些人纷纷感慨,将杜延社、慕容鹤围住了,求道,“杜先生,侯爷,您两位一定要为我等引荐啊。”

“诶,本侯哪有这么大面子,这次多亏了杜先生。”慕容鹤假意谦虚道。

杜延社面上跟这些人寒暄着,但心下却是不解,照理说这位爷的面子谁都不会给,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哪知这位爷二话不说就应了,真是奇了怪了。可能是给济阳候府面子吧,若以后祁山主人居齐州清修,没有济阳侯府支持,也会麻烦不断,虽说是些小麻烦,但多少是打扰到了清修,杜延社暗暗想着。

“得,白跑一趟了。”瞧着十三公子一脸傲慢,连定远伯、济阳候的面子都不给,他一个低微的商贾之家,就更没指望了,王业不甘道。

慕容鹤听到,不冷不淡道,“怎么会白跑一趟,这一趟,你也该学到了不少东西。是你们王家的,跑不掉,不是你们王家的,强求也没用。”这句话看似是在说今日见祁山主人的事,但话中之意,王业、王鸿父子两哪能没听出来,无非是讥笑他们王家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家,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好端端的门第相当的少夫人不娶,偏要异想天开地娶王侯之女,这不是自取其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