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到在座的人心中暗暗嘲笑她,就恨不得拆了这间亭子才好。

许诺微微颔首,道:“儿献丑了。”话毕接过婢女蘸好墨的笔,端正地坐着,一盏茶的功夫就写好了曲谱。

许诺下马车后第一眼险些没认出叶娘子,她素来皮肤光泽,目光清亮,平日看起来三十出头,可这样一装扮简直就是二十五六的娘子。

想到这些,许诺心中有些沉重,急忙岔开话题,摸着手腕上的五彩百索道:“你此番寻我,不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

当年王英怀孕的事许谷渝的确不知,他只以为王英是断了心思,后来为了表达歉意托人给她送去了些财物,不过都悉数退了回来。

因为剧烈的运动以及大雨的冲刷,肖远昨日的伤口都裂开了,如今的伤势比昨日更严重,白色的中衣被血水湿透,整个人烫地和火炉一般。

肖远也看到了许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而后慢慢移开一块瓦片,神情专注。

白的清丽,红的明艳,都开得正好。

午时前,许诺带着春棠七月二人去了许二娘的院子。

许诺听到了窗户上方的声音,立刻明白肖远要做什么。

晚膳后丁氏和许大娘一起回到引渝院,换了常服准备说说话,刚让婢女冲了茶,许谷渝风尘仆仆地回来。面上有些焦急。

两个月前马车里还铺着羊毛软毯。如今已换上了席子,上面摆着坐垫,还算舒服。

许谷诚今日没有沐休,不在家中,而许诺刚与吕氏用过午膳,正巧见到了许大娘。

七月见许诺转过身,急忙站直身子,又飞快地将手收到身后,整个人绷地和一条线似的:“娘……娘子。”

许倩的话让许诺隐约明白张氏对她的厌恶从何而来,因为她让张氏得力孝敬的儿媳变得软糯,是她让张氏最看重的的儿子难以迁升。

他坏了朱商的生意,朱商就要抢他最好的宅子,其实还算公平。

“你为何来这里?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许诺觉得肖远虽然危险,但似乎没有恶意,毕竟肖远与朱商的关系看似不错,朱商又被景平托付照顾她,想来肖远不会伤害她。

杜二爷心有不快,却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许谷诚是苏州知州,不是他能甩脸子的人物。

她问过李嬷嬷,李嬷嬷向来对她知无不言,那次也打了马虎眼,不愿提起此事。李嬷嬷都不敢告诉她的事情,其余人更不敢说,她便不再询问。

虽然许六娘过去名声不好,但若她若是个名声好又优秀的娘子,也轮不到杜家,更何况如今外面传的都是她善茶道知礼节的话。

但丁氏不可能吃闷亏,将许倩是那件事的诱因告诉了相熟的几位夫人,丁府那边也若有若无地说了些,外面便也有了些关于许倩的不好的言论。丁墨一贯以为许倩是知性端庄的女子,惊奇之下才问了紫鹃。

落地后,许诺心中叹气,她果然是翻墙的命。

失去了祖母的庇护,失去了母亲的信任,失去了丁郎君的好感!若坐以待毙她将变得一无是处!

王沐雨直爽干练,又很是自信,这样的人作为朋友是很好的选择,可惜许诺在认识她之前认识了胡灵。

许诺看到许二娘脸色的变化,心道你总算没笨的那么彻底:“你先前凭什么骂我,可知你刚才这么一闹,许家的脸面丢尽了吗?而且你的名声恐怕要毁尽了,说脏话打人,这种女子,丁郎君怎么会娶?恐怕看也不会看一眼。”

“许六娘,你这个骗子!”声音之大,吓得丁墨的小厮打翻了茶笼。

宋郊发现朱商与自己说话,面上一喜,恭敬道:“北江先生,你可认识这位许六娘子?”

纪玄和许诺道了别,跟着朱商离去。

从侧门出去,走过抄手游廊,进了后一进院子再出去,就看到几棵梨树。

王家老太爷去世的早,子嗣稀薄,仅有的两个儿子又不争气,但王老夫人是个能干的人,十年下来王家的生意和过去相比不减反增。

她的确想阻止许诺参加花宴,可若以襦裙鲜亮又是下人绣制为借口,许倩也得留下,因为她持家的标准是一视同仁。她最喜爱的孙女怎能为了一个在外面长大的无教养的六娘害得去不了花宴,心念电闪,张氏缓缓开口:“你走近些,我看看你的衣裳。”

许诺回忆了一会,才记起当初许六娘看到匾额上“茗槿阁”三字后先是满脸通红,而后大哭大闹让人拆了匾额,动静之大惊动了张氏。

许诺没想到他会出了这么高的价,二百贯可比一个县令一年的收入还多,能买好几亩良田。

看到这个场景,许诺脑中突然记起了胡灵对他大师兄的评价:大师兄是这个世上最干净污垢的人。

许诺叹了口气,他成绩已经很好了,为何还这样努力?是因为父亲这座大山难以跨越?或是说父亲对他的要求太高?

大师兄便是她从小爱慕、认为拥有世间最好看的脸的人,直到半个月前遇到朱商,掉进深坑里才忍痛将大师兄调到第二。二师兄则与她从小就有婚约,只是两人脾气不和,见面总是吵架。

张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目光多次经过许倩的位置。

许诺明锐地察觉出他的犹豫是装的,为何要装?

纪玄对茶的气味有着异于常人的辨识度,茶道方面也极有天赋,实力足以坐在斗茶的正厅,却因年岁尚小,才退而求其次。

不过朱商也不是普通人,面不改色,反而转头看向丁墨。

来人正是二十一娘,饮茶时要弃金银,她装扮很得体。

此言一处,屋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胡灵听后瞪了她一眼,而后目光放远:“又见着一个喜欢说自己不好的。走吧,去找点吃的,丁府的吃食种类多的数不清,我一天吃四顿,吃了七八天,都没吃到重样的。”

随即释然,娘子能翻墙为何不能打晕人?

杜大郎神色不悦,大声道:“丁墨,不要以为你是个解元就比旁人高了一头,小爷我才不稀罕他张先让我。”

丁二夫人明白二十一娘是故意吓唬自己,狠狠瞪了她一眼,才道:“吕相可好,我听人说皇上派了两个御医去洛阳。”

寒食节插柳佩戴芥花都是习俗,许诺从善如流地接过几支插在门上、窗上,又让春棠她们去自己屋里和小厨房插上柳枝。

帘儿来之前就已经吓破了胆,这会更是不敢说话,一双手死死攥着裙子。

“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自会保你父母平安。”许谷诚声音发冷,显然很在意背后的人。

一个字,千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