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婉韵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微微一红,吐了吐舌头,跳了下来。

看见树下的少年,她忙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杨嬷嬷试探地问道:“可是为了小姐的婚事?”

听了儿子的分析,老太君知道如今自己这位嫡孙女的身价不比皇家公主低多少,难怪会那么抢手。

想到那几个丫鬟被罚之后一个个都站不起来,整张脸也被太阳晒得脱了一层皮,她就心疼不已,如果四姨娘不是那么胆小怕事,她们怎么会受那么大的罪。

“娘!大姐要我去作证。”安少澜却不肯走,一边小手拽着安若雪。

“当然不可能,好端端的猫怎么会自己死在这院里呢?”安若云附和道:“我看八成就是这院子里的人动的手脚。”

“语儿和月儿都在帮忙寻了。”半夏利索地把她的头发梳好,“不过冬菱带来的两个嬷嬷很无理,在我们院子里四处翻,不像是寻小猫,倒像是来抄家一样。”

二姨娘面色微变,心中暗道,这死丫头居然装模作样,不但讥讽她是姨娘身份,没有资格教训女儿,还要她再把绣图之事说一遍让安若雨难堪。这屋里还站着杨嬷嬷和半夏两个下人,门口又有两个小丫鬟,人人都斜着眼睛竖着耳朵等着看戏听戏,她实在是不想在下人们面前再丢一次脸。

二姨娘的精神还好,她只是被老太君责令在菩萨面前请罪,除了不能吃荤腥,还是准许她吃饭的。寿宴结束之后,她先是把周嬷嬷和半青给收拾了,又吃了晚饭才来到静思房,跪了才一个多时辰。

尚书府卿雪阁内,安若雪斜倚在床头,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一本书。

二姨娘一出去,站在老太君身边的张嬷嬷道:“老太君,奴婢以为二姨娘所言并不可信。”

这时李尚文走了过来,伸手拍了一下安若雪的肩膀,大嗓门就喊了起来,“表妹,今儿真是好样的!”

“大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不肯说出来。”半夏委屈地说道。

安若雨以为安若雪不见了绣图,必定无法出来给老太君祝寿,那样她就能稳操胜券,一举夺魁,谁知安若雪却送上一箱子亲手抄的佛经扭转了乾坤,把她气得差点咬碎银牙。正恼怒时,却听见席中有人提起安若雪没有按时出场拜寿之事,安若雪被迫自动提出退出比赛,让她顷刻化悲为喜,以为那桂冠会失而复得。哪知道偏偏安若雪舅舅家的两位少爷出来捣乱,还把绣图之事说了出来。

“多谢太子殿下和各位的赞赏,若雪,还不快叩谢殿下。”这回安正邦笑得舒心了,绷紧了半天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今日几位儿女表现都不错,让他大有脸面,特别是他最疼爱的嫡女,能让太子给予如此高的评价,更是让他心花怒放。

“孩儿。。。。。。孩儿尿急,去小解了!”

“二姨娘也让我过去瞧,要不你回去前院招呼客人吧,我去就行了。”

正是一肚子火气,李尚文哪肯听父亲训斥,还想再说,却见坐在他身旁的一名青年公子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他才十分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安大人免礼。”南宫旭双手微抬,虚扶了安正邦一把,笑道:“我们兄弟几个听闻老太君六十大寿,如此大喜日子,当过来给老夫人祝寿才是,未请自来,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今日半夏特别卖力帮安若雪打扮,把安若雪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挽成时下最流行的云髻,两侧梳着两条小辫,再戴上一只紫色碎玉翠花簪,一朵珊瑚珠花,配搭她那一张尖尖的瓜子脸,既妩媚又娇俏。

“都说了是给老太君的寿礼,怎么可以要你帮忙?那样就不是我的心意了。”安若雪凝神注目,依旧忙活着。

安若雪微微一怔,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里?

原本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初画要想从后院小门逃走,就必须要经过荷花池。昨晚周嬷嬷和二姨娘身边的陈嬷嬷一起躲在荷花池旁等着初画过来,趁她不备用一个麻布袋罩住了她的脑袋把她按在地上活活闷死了,之后又把她拖到池塘边上伪装成失足落水身亡。一切就绪,她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包袱,却没想到去搜一下初画的身子,落下了那包银子,害得这个陷害安若雪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安若雨面色一红,知道安若雪在讥讽她,银牙一咬,说声妹妹告退,转身气鼓鼓地离去,安若云也赶紧跟着她而去。

“我又没说是你把她打死的,你这么紧张作甚?”周嬷嬷故作不解。

“怎么了?”安若雪从铜镜里看着半青那张苍黄的脸。

刚才二姨娘吃过早点正打算过去给老太君请安,半青就惊慌失措地跑到她的院子里,对她说了昨晚初画梦呓的事。当时她气得把半青大骂一顿,责怪她为何不亲自动手,反而去找初画帮忙,要知道如此机密之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何况初画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哪里经得住惩处,这么一闹只怕要坏事。

生怕老太君会误会她,安若雨慌忙跪下解释,“老太君,孙儿只是见老太君爱吃才吩咐周嬷嬷做了送来孝敬您,那周嬷嬷年纪也大了,可能一时疏忽,未曾想到这一层,望老太君见谅。”

到了牡丹院,站在门外的小丫鬟看见安若雪过来,脸上露出吃惊之色,忙向她行了礼之后就转身进屋去禀报。尚书府素来有规矩,无论何人过来看望老太君,都必须先要禀报,待到老太君恩准之后才可进入。

“没事,又睡下了。”半青忙坐正身子挡住半夏的视线,生怕她看见初画那痛苦的面容。

安若雪很了解贾大夫的人品,加上当初母亲在世时对他不薄,他必定愿意相帮,遂命杨嬷嬷去找他过来,把各种原委告知于他,然后授意他配合一起演这出戏。

安若雪睁开眼睛,向门口努努嘴。杨嬷嬷会意,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忙拿起碗绕到床后,把炖品倒了一大半在马桶里,剩下的一小半则倒在床头的痰盂里面。

半青进入二姨娘的院子时,看见二姨娘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知道二姨娘生气肯定是因为安若雪的身体恢复了一些的缘故,忙把手里的玉佛递给二姨娘,说道:“二姨娘,这是大小姐让我送来感谢您的。”

杨嬷嬷进得屋内,看见安若雪就“哎呦”一声,拉住她的手心疼不已,“大小姐这段时间怎么越发清减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安若雪这一坐起来,发现头昏脑涨,完全没有半点力气,她记起前世自己这病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直到二姨娘被扶上正室的位置后才开始好转。因为她生病期间二姨娘经常嘘寒问暖,她感念二姨娘的悉心照顾,才向父亲提议把二姨娘扶正。如今算来她躺在床上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吃了那么久有问题的补品,难怪会虚弱至此。

安若雪在心里冷笑,初画话里的重点并不是她吃不吃燕窝,而是这燕窝是二姨娘送的。

安若雨狞笑道:“报应?这些年你可曾看见我遭到什么报应了?相反,荣华富贵却指日可待。我告诉你,明儿太子殿下就会把我迎娶进门封我为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做了皇帝,我就是皇后,这辈子我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的意思就是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太子殿下授予的。”安若雨把话说得直白了:“我压根就没有怀孕,所谓的小产只不过是要一个名头,毕竟太子妃虽然貌丑,但是贤良淑德,不明不白的废弃会招人闲话的!”安若雨阴阳怪气。

安若雪白了半夏一眼,“那贱婢又不是你我害死的,有何可怕?再说这青天白日的,难道还会有鬼不成?”

“可是自从那日之后,荷花池这边就很少有人过来,虽是青天白日,还是让人感到阴森森的。”死人终究是可怕的,小婢女却不像安若雪那样大胆,那日安若雪被安正邦叫道荷花池旁训话,她陪在身边就吓得要死。现在虽然是大白天,想想还是害怕。

“没事,走吧!”安若雪哪里会害怕,继续往前走。

行至荷花池边,安若雪走入凉亭坐下,目视那一片青碧荷塘,只觉得心旷神怡。

初升的阳光在田田的荷叶间洒下一片片细碎的光影,袅娜的荷花如亭亭玉立的少女,在微风中摇曳着曼妙的身姿,别样动人。

“真美!”安若雪低声赞叹。

半夏之前还在害怕,如今见到如此美景,也忘了恐惧,指着那一片粉红翠绿笑道:“大小姐,今年的荷花开得比往年还多还美,若是能在这荷塘里行船采花,一定很好玩。”

半夏这话勾起了安若雪的回忆,记得前世她就曾经试过与南宫黎在府邸的荷花池里行船采莲,那时两人新婚燕尔,琴瑟和鸣,南宫黎对她宠爱有加,那一段时光是她前世里最幸福的日子。然而如今想来,只不过是南宫黎在做戏罢了。

回忆让原本愉悦的心情变得沉郁,安若雪没了赏花的兴致,站起身道:“有些乏了,回去吧!”

半夏心中纳闷,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回想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啊?

主仆二人慢慢往回走,安若雪心中有事,未曾注意脚下的路,一个不注意踩在一块突起的石头,脚下一扭,哎呀一声身子就往一边倒去。

半夏跟在她身后,慌忙伸手扶住,“大小姐您怎么了?”

“扭到脚了。”左脚踝处一阵疼痛,安若雪吸了一口气,让半夏扶着慢慢挪到一旁的假山石上坐下。

半夏小心把安若雪的鞋子脱下,查看了一下安若雪的脚,说道:“大小姐,脚有些肿了,现在不能马上走路,奴婢去寻人过来拿轿子抬您回去。”

“好,你去吧!”安若雪也知道不能勉强行动,否则会加重伤情。

半夏刚想起身离去,却听见远远有人声传来。

“三少爷,您慢点,仔细看路,前面是荷花池,可别摔下去了!”

是安少澜屋里的何嬷嬷。

那一句前面是荷花池让安若雪想起了什么,心中一动,伸手就拽住半夏,低声道:“别出声也别动,仔细听着。”

半夏不明所以,见安若雪神色凝重,也不敢再起身,一时只觉得紧张,就连呼吸都放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