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则,她也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克母子嗣已经让她在侯府中如履薄冰,虽然自己与这命案并无具体关联,但进出衙门毕竟对一未出阁女子名声有碍,若是被有心人拿捏着,自然不是件好事。

春果说,自己长得跟郎君一个模样。

她是真难过啊,别说娘子不认识郎君,就是郎君说不定也认不得娘子了,两年间,娘子长高了许久,许是因为长高,许是因为心里苦闷,却不似两年前出府时的圆润。

就听丽娘缓缓开口,“当日娴长公主前来,正值帝师董老回家祭祖,便由董老来为娘子出庄作证!”

见周萋画转身回闺房,丽娘长吁一口气,上前扶她进了房,“娘子再睡一会儿,老奴这就去给娘子做饭!”

看来不放大招是对不起她的这一次重生了,周萋画快速提取脑中有用的记忆,缓慢开了口,“对不起婶娘,对不起表姐,四娘在这庄子里呆了这么久,脑袋一时混乱说错话了……”

想罢,她就拉开薄衾,一跃下床,踏上床边的云头高缦,抬头说道,“春果,给我梳头!”

身后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少女连忙奔到内院门口,就见俊俏的中年医者抱着药箱沿着回廊走来,他身后是一鬓苍白、眉头微蹙的消瘦妇人,少女飞奔而去,拉着妇人的手,“丽娘,娘子怎么样?”

黄玉郎踱步站在余崖面前,“某先行离开,感谢余义士协助,劳烦义士代某转告周都护,此案定不负其!”

他在说周都护三个字时,冷冷哼了一下特意看向周萋画,他在警告周萋画,若不是看在周都护的面子上,如此顶撞本官,定会将你一并捉拿回府。

随着黄玉郎的命令,一队侍卫上前,两名着黑装的侍卫俯身规整尸体,另外几名站与苏玲珑身前。

因苏玲珑经营的观月楼在这洛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酒楼,差役们平时没少出入,与苏玲珑倒也算熟识,因此没有动牢具。

却见苏玲珑的粉脸再无血色,紧紧抿着嘴唇,她提一下裙摆,转身欲随差役离去,莲步微移几步,却又骤然停住,猝然转身,朝身后的黄玉郎欠了欠身,“黄巡抚,儿能否跟这位娘子一声谢!”

黄玉郎恨不能一并将周萋画收监,紧皱的眉头抖了抖,最终蹦出两个字,“尽快!”

苏玲珑急促几步站到周萋画面前,余崖见状,往一侧让了一下。

“这位娘子今日为玲珑如此仗义执,玲珑感激不尽,还望娘子留下姓名,待他日脱身,定会登门感谢!”苏玲珑说着,竟俯身行大礼。

“使不得!”丽娘春果平日里说下跪就下跪已经让周萋画受不了了,她如何承受得起这么个陌生且如此艳丽女子的大礼。

周萋画双手扶住苏玲珑的胳膊,苏玲珑那染着艳红丹寇的手搭在她手臂处,随后左手很自然地顺着她的胳膊往后滑动一下,

在周萋画完全扶起她时,那手已经完全覆盖在了周萋画的手背上。

手很冰,像是刚从寒窑里出来一般,周萋画一怔,刚要抽回,可苏玲珑的左手往下一翻,绕到了她的手下,一个圆团经由苏玲珑的左手塞进了周萋画的手下。

动作如此之快,若不是感觉到苏玲珑往自己手里塞的那团东西真实存在的,周萋画或许根本意识不到她刚刚的举动。

周萋画定住,若没有皂纱相隔,众人定会看到她满目错愕的神,却听苏玲珑软绵的声音响彻耳边,“苏玲珑再次谢过娘子了,若有朝一日还能相见,玲珑定报以大恩!”

苏玲珑说完,直起身子,裹了裹衣袖,便阔步朝等待押解她的差役走去。

没错,是阔步,没有一丝柔美,也没有一点温婉,如同是一慷慨奔赴疆场的壮士。

“娘子你没事吧!”春果终于从对尸体的惊恐里清醒过来,见周萋画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匆忙上前。

“没事!”周萋画匆忙将苏玲珑塞给自己的团状物装进手袋,镇静看着春果,对上春果眼眸的瞬间,周萋画突然不安起来,刚刚自己说了那么多与原主什么不相配的话,得赶快找个合理的理由搪塞才好。

春果扶住周萋画的胳膊,闪着大眼睛,道,“娘子,刚刚说的可真好,那黄巡抚都哑口无了!”

周萋画惊愕地抬头看着春果,她怎么一点都不吃惊,话语里竟然还带着一丝羡慕呢。

既然春果没有生疑,周萋画立刻转移话题,主仆俩低语几句,便欲找那秦简告辞,抬眼看去,却见余崖正跟随他一并留下来的周午煜其他的几名侍卫语着什么,当即决定不惊动余崖。

她整理一下衣袖,拉着春果朝巷口走去,苏玲珑跟死者都被差役带走后,但围观的人群却还未散去,大家都跟看光景似的打量着周萋画。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让开,让开!”春果在前,边大声训斥着围观人群,边为周萋画挤出一条路来。

主仆两人艰难地出了巷口,就听身后传来余崖的呼喊声,“两位娘子暂且留步!”

两人循声驻足,却见余崖牵着一辆马车穿过巷子朝两人走了,“按照都护吩咐,特备下马车将娘子送回府,不知娘子府上所在?”余崖问道。

周萋画想着若告诉他自己住田庄,势必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便欲找借口推诿,岂料春果又抢先出了声,“我们住在洛城外十里的田庄,劳烦壮士!

春果出声自然有她的道理,跟那死尸待了快一个时辰,她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走回去了。

不过春果刚出声音,就看见周萋画微皱的眉头,立刻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娘子……”她撒娇道。

既然出口,再收回也就不好了,周萋画淡淡点头,表示此事作罢,便伸手示意春果扶自己上车。

车子开始缓慢行驶,周萋画将苏玲珑塞给自己的那个圆团塞进袖袋,手却触碰到了袖袋里的那支金簪。

竟然把今天的正事给忘记了,周萋画拉开帘布,却见右手边正巧有一当铺,门帘不大,幌子还是新的,更巧的是,当铺左右分布的米店跟布店,与布店相对的还有药铺。

“义士!”周萋画出声喊余崖。

秦简拉动缰绳停住马车,“娘子何事?”

“四娘还有未完成之事,可否等待片刻!”周萋画挑着幕帘,说话间已经下了车。

余崖是京城人士,其他的侍卫随周午煜公干回洛城都是欢天喜地回家,他在洛城孤身一人,也就没那么多牵挂,听周萋画这么说,轻松答应,“可!”

周萋画向余崖感谢后,就与春果进了当铺。

一进当铺,春果就兴奋起来,指着当铺内的管事连连呼:“这不是相融合的学徒吗?怎么这是你家分号!”

听春果如此惊慌,周萋画顺着目光看去,却见一郎君立于柜内,唇红齿白,容华照人,竟是个姿色可与女子媲美的俏郎君。

俏郎君笑而不语,只是接过周萋画递来的金簪,细细端量,随后报价,“二十两!”

周萋画一时之间还转换不来这是个什么概念,却见春果眉飞色舞,也知这个价格的合理,便点头答应。

一手拿当票,一手拿银子,春果让那位俏郎君给备了点碎银,顺便又与人家闲扯了几句。

出了当铺,左转进了米店,花一两买了些米粮,据说够主仆三人吃上大半年了,右转进了布铺,想着天慢慢热了起来,也该换些清凉的布料了。

在挑选布料时,周萋画又命春果去对面的药店抓了几服七厘散等跌打创伤常用药,上世春果被打的景还历历在目,庄子里随时备着点跌打损伤的药,有备无患。

余崖见主仆俩这米、面、布的好生忙碌,不禁纳闷,瞧着周萋画举止、语绝非小户人家,为何要自己出来购买。

见两人吃力,便好生上前帮忙。

一顿忙碌之后,车子重新上路,许是已经休息过来,或者是有了银两高兴,春果就叽叽喳喳起来,“没想到那张义也能出师!”这张义便是今日的管事。

“娘子可不知,他可笨了,师傅说上多少遍都不懂!”

周萋画浅笑,“儿怎不知,你跟当铺的人如此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