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顾着遮丑,脑子没转过弯儿来,竟连胜问:“你们好大胆子,这是要干什么?”

别说是作诗了,姜妩识得几个字,写对联也勉强,作诗就太为难她了,更何况当日姜姒写上联的时候用的乃是簪花小楷,姜妩平时习字都用瘦金体,差了个天远,一时半会儿怎么能遮掩得好?

大殿之中伺候的诸位小道童,都忍不住夸赞姜姒聪明,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与国师套近乎才是。

姜姒连借口都不怎么找得到。

虽他是自个儿肚里爬出来的,可谢夫人就没摸透过他的心。

三房四房都是老太太所出,所以喜欢得紧,连带着姜荀这个唯一的嫡孙,也一直让她当成心肝宝贝儿一样,只是这孩子福气薄,小时候染了病,如今也没好全。前日来了,却生了一场病,心疼得老太太整夜里睡不好。

摆明了,如今姜荀看着威风了,体面了,入了墨竹诗社,就有人上赶着巴结了,当年怎么见他们伸出援手来?

姜荀与姜姒亲厚,两人虽是堂兄妹,可与亲兄妹没什么区别。

顾芝难得拉下自己的脸面来,若是换了往常,小瑶池会这等脏污之地,她才不会来。

若说天底下有谁能把谢方知给克住了,约莫只有谢老先生和谢夫人。

所为何?

今日的和靖公主是好好打扮过的,平日里也看不见傅臣人,即便宁南侯府与皇族亲厚,可也没到能随意出入后宫的地步。可偏偏和靖公主就喜欢上傅臣了,为着这一桩事跟皇上说过好多回,偏偏前几日傅臣伤了她的心。

傅臣也不知是怎么识破的,又或许此人耳目灵通,非他所能比。

可姜姒心跳如擂鼓,惊魂未定地一下退远了,背靠在门扇上,看着她。

御史台冯家嫡小姐玉兰与姜姒认识,生得亭亭玉立,标致风流,打听得姜家在此处,便隔窗喊:“姒妹妹可在?”

一时之间,所有人点头不迭,这才免了更厉害的责罚。

孙富贵撇了撇嘴,正招呼人准备走,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呸呸呸!”

不过周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即便是知道这里面应该有猫腻,也拿不住证据,还是要静观其变的好。

他回来之后,也不曾与她有过一句话,所谓的青梅竹马也不过凉薄的一句“送去庄子上修养”,他的洁癖,不会因为心爱的女人改变,更何况,她还不一定是他心爱的那个。

“小瑶池会便在这几日,府里四位姑娘,往年都不曾去过,贱妾想着姑娘们年纪都开始大了,这样出去见见世面的机会也不多,三姑娘与五姑娘倒是想去,只是不知道四姑娘去不去?若是四姑娘不去,她们两个丫头怕也去不成。”

傅臣其实也觉得赵蓝关说得很对,都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谢方知这人着实古怪。也不知是不是他身上旧伤又添新伤,所以对这些声色犬马之事一下不热衷起来,即便是秦楼楚馆里出入,也不曾过夜。

卫姨娘连忙上去一把扶住姜茴的手,笑了起来。

乔姨娘色厉内荏,哼了一声:“走着瞧……”

姜姝容貌有些寡淡,也不是很耐看,在府里便没什么存在感。

怎么了?

心智若开,将那些心眼子都用在歪门邪道上,姜姒不输给任何人。

姜姒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不想与章太妃搭上关系,总觉得对方这一双眼,乃是深宫之中宠妃的眼。

走廊尽头是一栋竹楼,分上下两层,他们从廊上过去,便已经上了楼。

周氏还算是虔诚,即便是知道签筒曾被人做过手脚,可她的女儿已经将一切都处理好。

周氏一怔,看了一眼姜姒,这才反应过来,道:“快快请人进来,那孩子打小身子骨不好,万别慢待了。”

什么事情他傅臣都要来插一脚。

姜姒也是怀过孩子的人,知道孩子不到三个月不稳,不如在柳镇多留几日,等稳当了再去净雪庵,而后顺道回京。

看上去怯怯,只是因为没见过大世面,可人一旦有个想要往上爬的心思,自然会留意身边的事情。

“你不就是山里作法的妖道吗?”

她猛地一怔。

一想起四姑娘方才那波澜不惊的语气,八珍有样学样,将自家腰牌一亮,便对那领头的男子道:“差爷,这里是京城鸿胪寺少卿姜家的别院,夫人病了,我们家姑娘请诸位快些搜完了走,莫吵到夫人。”

姜姒身边大大小小的丫鬟们笑得前仰后合,就是此后在姜姝身边的丫鬟也是破涕为笑,姜姝脸上也说不清是悲是喜,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要说这一位赵公子,真是个有趣的人呢?听说是跟京城谢公子玩得好,原以为谢公子是位精细的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粗的朋友……”

灵芝擦着自己的眼泪,在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宣扬了一片之后,这才最后评了一句。

姜姒拿手指头戳着她额头,也是笑得不行:“若是以后你不当我贴身丫鬟了,就拿假胡子黏上,再改头换面,扮作老先生,朝茶馆里面一坐,嘴皮子一掀,保管满堂的喝彩!”

“四姑娘又在取笑奴婢了。”

灵芝红了脸,缩到了姜姒的身后去。

众人笑闹够了,姜姒看向了姜姝,见她脸上似乎还有浓浓的担心,便温颜宽慰她:“大姐也别担心了,莫大夫开了药,以后脸上也不会留疤。那赵蓝关走的时候可说过了,三天必定给答复。今次也算是因祸得福……”

说实话,姜姒对赵蓝关并不了解,不过上一世却听说这是个顶顶爽朗率直的汉子,待人以诚。

傅臣谢乙都是心眼子以万计数的,恨不能浑身都是窟窿,却偏偏跟赵蓝关说得上话,甚至赵蓝关还是谢方知挚友。虽这二人祖上乃是主仆的关系,可谢乙对赵蓝关却并非如此,只是谢乙用的是脑子,赵蓝关用的是武力,因而听从谢乙一些。

这人将来可是大有作为,功勋满身。

大前天出了事后,赵蓝关送来了大夫,可京城里流言便已经传遍了。

这两天,外面铺天盖地的都是姜家姑娘的消息。

比如什么四姑娘乃是国师批过命,说是至福之人,比如什么三姑娘身娇体弱,还不知道规矩,纵使有千千万万的才气也不是个有出息的,当然,在与姜妩有关的传言之中,她被和靖公主掌掴一事传得尤其离谱……姜家即将议嫁的大姑娘从车上跌下来被赵蓝关救了命,随后却直接触了车辕的事,也是近日被人津津乐道的。

更为人津津乐道的,乃是此事的后续。

比如,赵蓝关坏了姑娘家的名节,还逼得人自绝,如今大姑娘伤着,还有破相之险,他若这样放着不管,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能给自己的婚姻大事擅自做什么决定,他有意娶姜家大姑娘,但是还必须去禀明自己父母。

不过,赵蓝关父母都不在京城,而在边关。

于是,赵蓝关放下狠话,三天之内给姜家答复。

赵蓝关刚刚说出这话的时候,黑着脸请赵蓝关在书房里坐着谈事儿的姜源差点一杯茶给他泼脸上去,连声质问他道:“你不想给个交代就直说,哄谁呢?三天你能从京城到边关,还是跑个来回?!”

据传,当时的赵蓝关也黑了脸,道:“旁人不能,赵某人却能。”

接着,也不多解释,直接抽身便走。

姜源当时气了个倒仰,一把砸了茶杯,连说这小子其实是个奸诈狡猾之辈,谰言无耻之徒。

消息传到姜姝这里,又是好一阵伤心,好在姜姒也过来了,听闻消息,反倒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