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理过一遍,心里也就顺当多了,姜姒索性不去想,船到桥头自然直。

下面逛游廊的人还没回来,独他一个坐在上头。

指尖湿湿已见了血,却不是她的,而是后面谢方知的。

只是姜姒却没了看戏的心思,她眼瞧着下面,却一点也看不进去。

老太太如何能忍?

一念及此,孙富贵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什么,猛地弹了起来,一下离井口远远的。

不对,府里后花园还有不少的亭台水榭,下头就是莲池水塘,大半夜里若是出事……

到底老爷害了什么病,也没个人来跟姜姒说,那时候她已经被冷待,甚至没几日便被休,娘家递过去的消息也不甚完全,姜源是怎么死的,她也不清楚。

若没有朝堂上那些个争斗,兴许不至于如此。

“许久没有见到四姐,竟然觉得四姐跟变了个人一样……”

其实赵蓝关也没说什么假话,跟众人玩笑了几句,他便回头来,捅了捅谢方知胳膊:“我说,你这真是要敬酒色而远之了?打你上次就在折柳山受了伤,可就没听说你跟哪个姑娘有过什么风流韵事了……”

身边贴身丫鬟流芳也站着,一脸的不耐:“姨娘,我们凭什么在这里等?”

陈年旧事,姜姒自己装在心里,看姜姝眼底含着泪地扶着乔姨娘走,心底也有些复杂起来。

二人谢过,姜姝坐在了周氏下面右起第一个位置,姜姒则坐在了第三个位置上。

这一声高喝,真是吓住了卫姨娘,连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嬷嬷都没想到。

偷眼一看姜姒似乎并不计较,郭嬷嬷心说也是,她伺候了周氏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是一时鬼迷心窍,周氏也该饶过自己。

章太妃已然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珠子褪下。

这会儿姜姒是真看不出他的深浅来,只觉得自己腕子上的羊脂玉镯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她也还不会跟傅臣翻脸,只垂首微微弯唇:“许久不见,你却是比往日还会胡说八道了。”

周氏是知道净雪庵的规矩的,她一摆手,道:“你们退后一些,我来摇签便是。”

心里念头闪得快,傅臣道:“回我作甚?”

但凡有个悔过的意头,她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升福儿明显感觉到自己透顶那一道视线已经冰人至极。

只是她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太少,平日里说话算伶俐,这会儿心里还有些怕。

那问道子才一头撞在墙上,几乎满脸是血,这会儿气息奄奄。

郭嬷嬷那边干着急,侧卧在床上的周氏听见自己女儿的话,却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抬眼看姜姒。

八珍定了定神,便将门拉开了一条缝儿,朝外头望了两眼。

小心翼翼打量自家世子一眼,赵百道:“前阵您那个什么心烦的时候他笑个没完,属下想着吧,这时候他总不能逃。要属下说,这会儿就该他来……”

平时谢方知上下嘴皮子一碰,那损人的话真跟倒不尽的春江水一样出来,平时谁没被他喷过?

怎么说,赵百也觉得自己是个有骨气的侍卫,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事情,他做起来真是一刻也不手软。当然了,作为一名好侍卫,一名非常有骨气的侍卫,赵百觉得自己还应该必须掌握“落井下石”“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这种颇为厉害的手段。

所以这个时候,赵百异常坚定地说出了这番话。

心知赵百也是个蔫坏的,傅臣只道:“你去外面随便找找吧,谢乙也不是怕事的人。”

萧纵听见这一句,终是没忍住插了话:“本王倒一直觉得,谢大公子乃是鬼才奇人。说他不怕事,这才是真。”

平白无故地,怎么都开始夸奖起谢方知来了?

众人一头雾水。

然而这事真是知道的知道了,不知道的千百年也想不明白。

都知道谢乙寻花问柳,讨人欢心,可是万花丛中过,怎能片叶不沾身?

女人嘛,很难没有个嫉妒心,纵使谢乙乃色中饿鬼、花中老手,也难保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多少女人哭着喊着要嫁给谢乙,偏偏谢大公子这时候泡姑娘的心思没了,连人都懒得哄,更不假以颜色,出了名的多情种兼着无情人。

纵使京中千百姑娘芳心碎落一地,他谢乙只管——

踩过去。

甭说顾家姑娘姿色只能算是中上,即便京中名妓池青姑娘在谢乙口中也一文不值起来,更别说这顾芝还似乎要对谢乙死缠烂打。算算谢乙傅臣两个人,还真是难兄难弟。

如今众人只管在谢乙不在的时候拿他玩笑,没一会儿,便听得场中一声锣响,头一拨对联已高高挂起来了。

因为他们这里位置极好,正对着月牙台,一眼便能看见对面情形。

从左往右全是一排排挂起来的条幅,上书墨字,在光华照耀之下看得很清楚。

场中已经有人领了弓与有两个标号木牌的箭,盯着对岸思索一阵,才陆陆续续有人拉弓射箭。

这里面自然有纨绔子,于骑射很不精通,箭刚离了弓弦,便直直朝着池中坠去,不乏丢人之举。

眼见着众人开始动,当中坐着的几位公子却是动也不动。

后面已有穿着桃红夹袄的婢女为傅臣捧来了弓箭,傅臣随手接了漆盘上的木牌,小小的一块,上面刻着“庚辰”二字,也是序号。回头,便要凭借这一块木牌与箭尾上刻着的序号去对答。

不过傅臣只是把玩着木牌,也无射联之意。

因为廊楼之上官家姑娘也不少,识得诗书的更不在少数,所以这对联是一波一波上来的,偏偏身份最贵重的这些人毫无兴趣。

萧祁却是一直在看,琢磨着什么。

和靖公主拙于读书,自然没敢去献丑,只看向自己皇兄,见他看着前面,便问:“皇兄这是也准备与哪个佳人来一场以文相会?”

“就你个丫头鬼灵精,不过是想看看,得父皇交口称赞的才女,到底能出怎样的上联罢了……”

萧祁此人也是个有才华的,否则不能与太子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