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当初出嫁的时候,姜源便已经人在病中,家业都给了大儿子姜莫照看,姜姒出嫁之后小半年不到,姜源就已经一命呜呼。

傅臣这模样,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要负她。

比如此刻。

那头谢方知好友赵蓝关嘿嘿笑了一声,连忙跟众人解释:“我说你们可不知道,前儿咱们谢乙公子,被谢老先生提点过了,以后可是个不寻花问柳的君子了!”

她心里琢磨着说辞,还要在外头等回话。

姜姒不想刻意为难姜姝,只道:“大姐也别太客气,我看姨娘脸色有些不大好,早些扶她回去休息吧,若是染了病可还好治。”

周氏上去直接坐在了右边的太师椅上,而后一点手:“姒儿与姝儿也坐吧。”

有这样容易?

姜姒面上看不出半分端倪,似乎对郭嬷嬷还是往日那样。

听着这夸奖的话,姜姒心念急转,只与姜荀一同道一句“太妃谬赞”。

他是难得油滑一回,只用了温温的眼神望她。

小尼姑奉上了香盒,姜姒跟着周氏捏了三根线香,点上之后两手并指掐着线香,便朝着前面观音大士的像拜下去。

肚子里这个若是男孩儿,往后便要继承姜家家业。

“闻说昨儿你罚了的那丫头不见了,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升福儿迟疑了一下,还是答了话,垂首躬身道:“小的去禀消息的时候,卫姨娘也在,老爷本说立刻将夫人接回府来,可姨娘说……说,夫人是有道行高深的道长给掐过命,说了不吉的。如今、如今有孕,是老爷的福气,可事情还是稳妥一些的好。最后老爷说,先派人来伺候着夫人,让夫人照旧去净雪庵一趟,就当是修养了……”

她本就是孤女,在府里无依无靠,更别说找什么靠山。

她道:“不想死,便随我来。”

这话说得,郭嬷嬷一颗心直往深渊里沉去。

外面搜查的都是官差,吵吵嚷嚷了有半个时辰。

“回姑娘的话,问过了,郑姨娘打喝了安胎药就跟失了魂一样,里外进出的丫鬟都没一个,应当与她无关。”红玉此前也打听过,她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忧虑。

不过这个时候,其实大家也没想得太深。

红玉又道:“天儿晚了,您也熬不得夜,紫檀的事情有奴婢们张罗呢,您还是去睡了吧。”

距离给郑姨娘送药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人还没回来,姜姒哪里能睡得着?

只是红玉话音刚落,外头便来人说周氏身边的冯嬷嬷来了。

姜姒正好没睡,便请了冯嬷嬷进来,“嬷嬷怎么来了?可是我母亲有什么不好?”

冯嬷嬷进了院,瞧见姜姒这边的灯还亮着,便知道夫人说的不假,她叹了口气道:“这大半夜的,四姑娘您这里闹腾,花园那边也不安生,夫人叫老奴来问问,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有个什么事,也好搭把手,由老奴来为您张罗着。”

姜姒不好隐瞒,只道:“只是屋里紫檀那个丫鬟去花园那边寻了许久的东西,现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在花园那边走丢了,或是……”

这事倒的确棘手。

冯嬷嬷道:“黑灯瞎火的也不好找,左右不过是个丫鬟,您犯不着这样亏待自个儿的身子。您暂歇下,叫红玉与老奴一起去办这事儿吧。”

“这……”姜姒想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点了点头,“劳烦嬷嬷了,红玉你跟着冯嬷嬷这边去吧。”

红玉躬身应是,便随郭嬷嬷一同退下了。

这一下,屋里明亮的灯火又晃得姜姒眼晕了。

她抱着手炉躺回了床上,记忆却翻得很快,眼前的一切似乎倏忽间便成了红色。

大红喜被,红烛高烧,他与傅臣一样面貌,也不说话,进来便与她喝交杯酒,总喜欢叫她死去活来。那时她以为新婚燕尔这样欢喜,爱他至极,未料想最后竟是甜言蜜语好骗局。

何人有这样高超的本事,伪装一个人,甚至是笔迹,都能丝毫不露?

头又开始疼起来。

府里的事,府外的事,还有一个姜妩,如今就想不显山不露水,也是叫她忌惮得很。

姜妩不出风头,事事都有姜媚出头,姜媚长得也好,当时府里没嫁出去的便是姜妩姜媚两姐妹,偏偏最后问道子点了姜妩。若这件事姜家知情,许姨娘应当更宠爱姜媚一些……

姜姒仔细地想了想,真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为了来解上辈子种种谜题。

紫檀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得看结果。

那么大一个活人,还能从府里消失了不成?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想着,她闭上了眼睛,渐渐睡着了。

天亮晨起,她还没掀开被子,伸出条手臂来,便同时问:“昨夜可找见人了?”

伺候在旁边的是八珍,知道姑娘要问,早已问过了消息,道:“还没找见。昨儿夜里冯嬷嬷叫人去找紫檀姐姐,报到卫姨娘那边,结果卫姨娘还不大情愿,说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能丢到哪里去?她还说,叫咱们大半夜的甭找了,吵了老太太与老爷的休息才是大罪过。后来冯嬷嬷说了事情严重,卫姨娘这才叫人去花园西面搜人。不过……”

“没搜到?”

这结果有些让姜姒意外。

活人,消失了?

八珍上去将帐子挂在两边如意铜钩上,便伺候姜姒起身。灵芝带了几个丫鬟捧着铜盆进来,自己亲手绞了帕子给姜姒净面,又说道:“红玉姐姐昨夜里忙了大半宿,也没找见人,方才已经起了,只是脸色太差不敢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