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谢方知清楚,他看傅臣身边伺候的丫鬟很熟练地上来将桌面打整干净,已经习惯了傅臣的一丝不苟与谨严周密,顿时哂笑一声,却道:“前阵太子爷得了皇上的赏,又举荐了人戍守边关,七皇子近日日子难过。”

这会子,怕是宁南侯府的人还没去,镇子里连贼人都少。

姜源盼一个嫡子盼了多少年?

“对了,八珍是才进府没多久吧?”

当年傅臣抓妖道,怕就在此时的柳镇吧?

“先生里面请。”

她一时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四姑娘终于说话了?

香烟正袅袅,几名尼姑都与静安师太行合十礼,唯有跪在最前面的那一灰蓝色袍子的不曾动。

姜姒不由多看了一眼,不过周氏这边已经招手叫姜姒过去:“姒丫头你来,与我一同给大士上柱香。”

小尼姑奉上了香盒,姜姒跟着周氏捏了三根线香,点上之后两手并指掐着线香,便朝着前面观音大士的像拜下去。

三拜过后,周氏上前去插香,姜姒也跟上去。

她盯着那明灭的香火,一点星芒,如果求神拜佛真的能有用,今世……

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平安喜乐。

淡淡一笑,她已经收回了手。

郭嬷嬷眼神闪烁之间,还带着几分忐忑,上前便问道:“静安师太,摇签的事……”

周氏是知道净雪庵的规矩的,她一摆手,道:“你们退后一些,我来摇签便是。”

求签这种事,是心诚则灵,姜姒不知道周氏心诚不诚,她只知道郭嬷嬷该倒霉了。

退到一边,姜姒悄悄跟八珍说了两句话,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周氏还算是虔诚,即便是知道签筒曾被人做过手脚,可她的女儿已经将一切都处理好。

有时候,她真觉得姒丫头太能干,似乎一瞬间就长大了。

不过还是个孩子……

都是她太没用。

闭上眼的时候,描着千瓣莲花样的竹签已经从签筒之中掉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郭嬷嬷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那一支掉在地上的签,周氏亲手给捡起来,却被旁边静安师太接过。

“还要劳烦师太解签了。”

静安微微一笑:“贫尼来为夫人看一看。”

目光刚刚落到下面,便是猛然一变。

旁边郭嬷嬷立刻想到事情成了,竟笑一声,后又觉不妥,换了一副口吻道:“我家夫人这签怎么了?往日虽有道士说我们夫人不吉,可都是瞎说啊!”

周氏眉头一皱,对郭嬷嬷已是极端厌恶。

她对静安道:“无妨,静安师太尽管解签,有话直说便是。”

岂料,那静安师太眉眼舒展开,却是合十一笑,摇头道:“非也,贫尼早说夫人乃是有福之人,今日这一签,竟是本庵堂签筒里两只上上吉之一!”

什么?

郭嬷嬷下意识就要惊叫出声,这一只贴着银箔的签筒里全是大凶的签文,怎么可能摇出上上吉来?

“师太可看错了?”

她失声问道。

静安师太回头扫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奇怪,又道:“此乃第五签,签题‘御沟流红叶’。君今百事且随缘,水到渠成听自然,莫叹年来不如意,喜逢新运称心田。”

后面一段是签文。

姜姒一听,便是脸上一笑:“果真上上签。”

周氏熟读诗书,可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问道:“你们都说是好签,可也没跟我说好在哪里啊?”

静安师太因问:“求的是什么?”

周氏看了姜姒一眼,却没说话。

这一瞬,姜姒忽然心头一跳。

签是上上吉,可周氏求的……

这签说的是某朝宫内一宫妃不得宠幸,于是在红叶之上题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而后红叶流出御沟,被一举人拾得,在上题诗和之,曰“愁见莺啼柳絮飞,上阳宫女断肠时,君恩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寄与谁”,也从放入御沟之中。后来此事被天子所知,竟不怪罪,反而把宫妃嫁给了这一举人,最后二人竟百年偕老。

静安师太没听周氏说话,便道:“求仁得仁,上上大吉。不必过于忧虑……”

本就是上上吉的签,没有任何不好。

可姜姒这里听着,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更觉得有滋味的是郭嬷嬷,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眼,傻愣愣站着,拿眼去看之前那个小尼姑,小尼姑也是震骇。

姜姒去扶了周氏的手,只道:“不管娘求的是什么,总之是上上大吉,还是先去禅房,与静安师太细说吧。”

“也好。”

周氏不好在外头说所求之事,便随着往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