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丹臣忙道:“无功不受禄,不知道王爷是花了多少钱寻来的,总不好叫王爷吃亏。”

琼露惊呼一声,下意识的看向了西次间的榻上,霍灵璧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只见那榻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带着面纱,又隔着帘幕,看不清容貌,可那袅袅身姿偏偏又逗引着你去一睹芳容似的。

霍灵璧和太子熟悉,也没客气,直接冷笑道:“温柔?善解人意?太子,你确定你所说的薛子桢和我认识的薛子桢是同一个人?”

要说恒郡王这一番话说简单也是简单,说狠毒也是真的狠毒,自打登基一来,顺昌帝最忌讳的事就是别人说他抢了三皇子的皇位,毕竟当年若没有那个刺客行刺,这皇位就和顺昌帝没什么关系了,再加上八王之乱,兄弟子侄闹的如同仇人一般,真真是为了皇位杀红了眼,因此顺昌帝也最是多疑,对亲儿子亲侄子都不能完全的信任,薛子桢原本教恒郡王说齐王拉拢人才为了谋反,可恒郡王却没说这话,只说齐王居心不良,这罪过就大大的减轻了。

灵安寺坐落在半山腰,站在后院往上看,漫山遍野皆是桃花,云蒸霞蔚,一眼望不到尽头,精致绮靡中又带了几分波澜壮阔,难怪每年春天都有不少举子到此游玩呢。

薛子桢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倒是恒郡王和顺郡王都与崔叔叔交好,倘若他们参与其中,只怕崔叔叔也能早日沉冤得雪了。”

薛丹臣蹙眉道:“桢姐儿,你虽然聪慧,可对官场上的事还是太生疏了,如今皇上不肯责难齐王,就是铁证如山,也只会被说成诬陷罢了。”

霍灵璧眉毛一扬:“得罪齐王?我只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既然敢做,就要敢当,齐王不服气,只管让他来找我,我还怕了他不成?”

薛子桢道:“当然向着你啊,我和赵九经也算熟识,他虽然做事不着调,可心地不坏,你们成亲都半年了,你总是这样跟他闹,他若是真的生气了,一房房的往家里抬姨娘,你又能怎么样?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足见心里还是有你的。”

薛子桢赶忙看向了薛丹臣,薛丹臣见薛子桢如此敏锐,又是欣慰又是自豪,笑道:“我已经去礼部问了,皇上果然下旨让礼部的人和翰林院的人一起把名次重新排一下,结果已经出来了,何有为三个人都落榜了,前十名里有九个他们的试卷上都有双桥斋的印纹,毫无疑问,他们都是齐王的人!”

金石斋的王掌柜见薛子桢亲自来取画,赶忙关门谢客,专门招待薛子桢:“薛小姐您瞧瞧,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装裱师傅装裱的。”

薛丹臣从刑部出来时,正好遇到他久候不至的刑部侍郎秦方,顿时如获至宝,远远迎了上去,长长的作揖:“这次的事,只怕要劳烦秦兄了。”

庆王说是次子,其实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他上头还有一位二皇子,乃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可惜五六岁时得病死了,被追封为明王,据说明王小时候聪明异常,顺昌帝喜欢的不得了,差点越过太子把他立为储君。

明王死后,倒是庆王拔尖,文武双全,他十五岁的时候顺昌帝就让他掌握一方兵马了,如今没成亲就能参议朝政的皇族子弟,也只得他一个了。

只是庆王再好,薛丹臣身为太子的老师,也不会搭他的话,只因去年无意间提起庆王的婚事,庆王的生母昭贵妃颇有些看中了桢姐儿的意思,因此他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倒是兴王道:“我记得薛小姐也精通棋艺,可惜她是闺阁女子,这样的场合不适合露面,不然倒是能手谈一局,一分高下。”

太子道:“桢妹妹是深闺淑女,这话在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别胡乱传扬,反倒坏了她的名声。”

兴王笑道:“上次赵家两位小姐不女扮男装来瞧热闹了?大家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忌讳的。”

太子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兴王笑了笑,识相的闭上了嘴。

等了约两盏茶的功夫,第一轮对弈已经分出了胜负,胜出的五十余人重新分组对弈,一直到了半下午,才选出了最后四名优胜者,分别是严烜,高达,辛勉和邱弘。

四个人年纪差不多,但严烜和辛勉看上去更老成些,这两个人今年也都榜上有名,严烜是第十四名,辛勉是第二十名,成绩不算优秀,但和那些落榜的人一比就十分出色了。

高达和邱弘的运气没这么好,今年都名落孙山,不过他们在长相上比看着憨厚的严烜和看着呆愣的辛勉更俊美,可谓是一表人才,唯一不足就是不比严烜他们俩沉得住气,一听说要面见太子,高达激动地满脸通红,诚惶诚恐的倒头就拜,邱弘也没好到哪里去,行礼的时候长长作揖,弯腰弯的太厉害,差点没栽倒,倒是严烜和辛勉规规矩矩的,一看就更沉稳。

太子虽然面上带着笑,但明显看向这两个人的时候更和颜悦色些。

棋王要从这四个人里选出,高手过招,自然精彩绝伦,但有资格观看的人却不多,为了太子的安全着想,只有寥寥几位在棋艺上脱颖而出者可以进入三楼与太子等人一起观棋,其余人都是在楼下等待结果。

太子先是问了几句家常话,随后便有小厮抬了棋桌来,由高达对严烜,邱弘对辛勉,当着这众多龙子凤孙,勋贵权臣的面竞争棋王尊位。

这场面固然万众瞩目,但也给人以很大的压力,有很多人虽然棋艺精湛,但顶着太子和王爷的目光下棋,不免战战兢兢,自乱阵脚,患得患失起来,而下棋最需要的就是心静,这一上来就落了下乘,临场挥不好的大有人在。

大家一看高达和邱弘定力不稳,心里就先有了不好的印象,把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了严烜和辛勉。

果然,开局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严烜和辛勉就沉下了心,专注于棋局,而高达和邱弘却有些慌乱,但邱弘比高达更好些,他很快沉下心来,把注意力转向了棋盘,许是真的棋艺高,居然扭转了局势,以两子之差赢了辛勉,高达却节节溃败,以至于最后失去了半壁江山,面如土色。

胜负已定,最后一局决胜负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因为跃龙居太过安静的缘故,甚至可以清楚听到外面大街上的嬉闹声,叫卖声,但严烜和邱弘却无暇顾及。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额角都因为紧张沁出了汗水,左思右想大半日才慎重的落下一子,太子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仔细观局,不时在心里想着若是自己上场,又该如何落子布局。

一柱香的功夫飞快的过去了,随着严烜胸有成竹的落下最后一子,邱弘则面色青,呆呆坐着,显然有些不能接受这最后的功亏一篑,严烜客客气气的起身拱手行礼:“邱兄,承让了。”

邱弘勉强一笑,睿王却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严烜的肩膀道:“看来今年的棋王之名非严烜莫属了!”

众人都纷纷点头道贺,正要派人去楼下报喜讯时,只听得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他是棋王?说这话也为时过早了吧!”

大家循声望去,才现不知何时楼梯口竟站着两个少年公子,一个锦衣华服,唇红齿白,却摇着手中的折扇,一副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的样子,一个俊秀文雅,彬彬有礼,却有些腼腆,见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便用手中的折扇遮了半面脸。

别人看了都暗暗觉得奇怪,这两个人看穿着打扮便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富贵公子,怎么却如此傲慢无礼?更奇怪的是,他们怎么直接闯到了三楼来?难道楼下的侍卫没拦着?还是他们的身份不一般,侍卫不敢拦?

有资格进入三楼的学子们,不光才华出众,也个个都是人精,觑着太子没露出什么怒色,就知道这两个人轻易得罪不得,遂只闭上了嘴巴旁观,不置一词。

太子面上不显,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别提多惊讶了,你道是为什么?只因这两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惠安公主与薛子桢乔装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