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餐后,姬姒用手帕细细地拭干手,她换了一袭深衣,戴着纱帽便朝外走去。

却说那天被路太后强行送回瘐府后。几乎是一夜之间,建康的上流权贵家,都知道小瘐张氏是个毒妇,苦心竭虑地算计自家亲姐留下的孤女。

这时,两人走了一会,也走到姬姒面前了。

姬姒微微一笑。

她对上一直以来忙着读书,忙着替她挑起家里担子的姬道那巴巴的眼神,心下一软,便道:“阿道,你与姐姐一道出去走走罢。”

萧奕大步走到了驴车旁,在示意秦小草等人退远后,他转头看向驴车中的姬姒,温柔地说道:“姬小姑生气了?你别着恼,以后我们约会,就避开那些人,这样就没人让你生气了。”

几乎是姬姒刚刚准备落坐,她的身侧,一个小姑便轻言细语地说道:“这位姬小姑,你的位置在那边。”她朝着珠帘的另一侧一指。

这一下,瘐沉和姬姒都明白了。

秦小木转过头来,他对着姬姒严肃地说道:“小姑,你看到那些人手中的绳子和尺没有?这些人又是来丈量土地的。”

没办法,路太后出身寒门,没读什么书,她得了礼物,就喜欢当众把玩,所以送礼的人也就这样逢迎她。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姬姒一踏入思辩堂,便看到了挤挤攘攘的郎君。小姑也有五六个,不过她们都远远站在角落处,她们的前面,挂着一副珠帘。

姬姒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说南北两名士,建康五美男,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也因此,马和马车,在建康是不流行的,是不被士族喜欢的,同时,建康人看到骑马或坐马车的人,会视其为北方鲜卑统治下的蛮夷,会被看做不知建康风气的暴户,心下会生轻视厌恶。便是谢琅,他在建康时,也是乘坐驴车或牛车。

姬姒连忙上前扶起。

因为下意识中的畏缩,众仆找掮客租房时,选的方位是远离建康中心的西城区。

她悄悄朝那个闲散地躺在榻上,懒洋洋地翻看书本的郎君望了一眼,小声强调道:“特傻!”

就在姬姒为这美景,为这美男,倾倒得眼睛又有点画圈圈时,一阵脚步声传了来,护卫谢广来到自家郎君身侧,低声禀道:“郎君,谢才听风时听到了哭声,探了下,由此前进三里处有一支流,那里山峰险峻,三面有围,极是适合河匪设伏!哭声应是从那里传来。”

是了是了,这才是夕阳之鼓!这才是这么美丽的夕阳给人的感受。懂得的,不一言,却已呈给了你整个天地!

姬姒盈盈一福,微笑道:“救十万百姓的是黄公,阿姒不过是贪天之功。”

早在他们出现时,吴县的城墙处便站出了十几个人,此刻他们车马一停,便有一个中年人朗声喝道:“尔等何人?来此何为?”

这样不好。姬姒抿紧唇,暗暗想道,我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自尊自重地活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攀附他人!

这样的客船,造型华丽,装载甚多,很多时候,这长江流域的黄金盐类,会通过它们运载的。

姬姒摇了摇头,她轻轻的声音传了来,“周玉,我不会嫁你。”

前面,姬姒端端正正地继续开口道:“当然不是玩笑。”

就在这时。

周玉突然有了浓厚的兴趣。

姐弟俩这样依偎着,细声细气的嘀咕一阵后,姬道突然说道:“姐,那周玉并不是喜欢你,你不要嫁他。”小少年说这话时,声音有点闷,甚至连眼角,也有点几不可见的潮红。

就在郑宓扯着姬姒的袖子,拉着她转身就跑时,姬姒突然把衣袖一抽,向旁飘出一步。看着郑宓,姬姒蹙着眉说道:“阿宓,到底生了什么事,你还没有说清呢。”

想念我?

又想了一会,姬姒命令道:“我们走,找一家客栈先行住下。”

对于姬姒来说,几乎是天崩地裂的恐惧担忧,那个与她只是萍水相逢的贵人,却早早就替她解决了。要不是她今夜赶至,只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替她做过这等事。

看到这些人,她好象有某种记忆正在苏醒……

这一场宴会,虽是持续到了夕阳西下时,可不管是周玉对庄母的落,还是荆州贵客们的中途离去,都让它的后半场再无趣味。

这话,是在讽刺姬姒明明是只猴子,却带着王冠冒充贵人。

荆离几个荆地美人,还有那十几个荆州世族子弟一下车,便是一阵香风飘来。这香,可不仅仅只是美人们身上的。众世家子弟,那也是人人佩带香囊,衣服鞋履更都用香熏过。当然,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流行特色。

走下牛车后,他也不曾与姬姒说话,只是对着河滩上那群鸟齐飞的景致出神。

于是,好不容易忍下怒火的郑宓,又愤怒了。

姬姒暗叹一声,站了起来,笑道:“不必了,我自己走吧。”说罢,她老老实实地跟在管事身后,朝着门外的牛车走去。

离开旅舍后,姬姒有点闷闷不乐,见她一直不吭声,瘐沉把驴凑了过来,小心说道:“女郎,那两人既然说男子不如女子安全,不如你换回女装?”

一直注视着她的周玉,不由垂下了眸。

被郑宓牵着,不一会功夫,姬姒便来到郑父的书房外。

这是一种流水明潭般,仿佛能够沁入人灵魂深处的乐音,它极淡,极清,却也极悠远,便如那青山,那夕阳,那落日时的红霞满天,明明是在用平生最灿烂最绮丽的光芒来书画天地之美,可听到的人,却在刹那间,看到了青山后那一逝不回的流水,看到了夕阳和霞光背面的湮灭。

这时,一局终了。

人就是这样,巨大的利润摆在面前,最清醒的人也会冲昏了头。庄十三不久前还知道收手,现在看到北魏人不见踪影,而曲水县的粮食价格还在节节攀升。他想,曲水县周围的粮食都已握在他手中,只要他不放粮,这粮食价钱还得再涨下去。

庄十三“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黎叔连忙把驴车驶入一个巷子,说道:“女郎,我在这里等你。”

马车车帘掀开了。

转眼,又是一个傍晚到了。

孙浮这话一出,不止是他,姬姒等人也是喜笑颜开。眼看天就要黑了,要是能与一个拥有强大武力的队伍一起夜宿,那无疑要安全很多。

众村民一窝蜂围上了黄叟,一个个怒骂起来,“黄叟,你为啥要哄骗我等?”“明明没有雨,你却非说有雨,要是土地神震怒,这个罪过谁来担当?”“黄叟,这些年来俺们信你,你却欺骗……”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离他们一二里远的西侧处,有一小片树林,也有一个新盖不久的土地庙,三百五六十个村民正肩挑手提的,挑着一担担泥土往土地庙后面的山涧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