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做如墨的丫鬟冷哼一声,声音朗朗说道:“表少爷出门,向来有些不知羞的姑娘记挂着,分明是你偷听。”

杜莹然听着此时已经说到,这二代和三代皇帝能有如此的盛世,完全是因为太和帝的功劳。杜莹然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折扇合拢敲打手心,听着男子的声音清越,说起了太和帝的诸般业绩,这让杜莹然听着十分忘神,笑意从唇角扬起,鼻头微皱,眼眸里是璀璨的笑意,两颊的酒窝让她整个人显得娇俏可爱。男子的目光扫过杜莹然,略作了停顿,倒是杜莹然身边的女孩子,发出了细小的惊呼声,面上的红晕几乎要透过轻薄的团扇了。

“哥哥。”

“我同你说说话。”齐灼华拉着杜莹然的手,因为刚刚的舞蹈,柔软的手带着温热,杜莹然有一双很美的手,齐灼华拉着杜莹然的手想着,想到这双手不会针灸不会推拿不会开药方,嘴唇微微翘起。

甚少外出,这也同样是齐灼华的功劳了,杜莹然想着孟家公子按照老夫人话语里的意思,竟是十分优秀。家境好,京中留着的只有大房家境也也简单,那孟府的夫人性子也是爽利,孟家公子更是芝兰玉树,“那怎会与我结下缘法?按照老祖宗说的,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小姐。”海棠跺了跺脚,“大小姐可是要考校你的,奴婢都为你着急呢。”

毽子是杜莹然让鸢尾去找出来的,“去问问看还有没有其他丫头想要踢毽子。难得是个晴朗日子活动活动。”杜莹然笑着说道,一边活动手脚,今日里天气好,想着结结实实运动一会儿,再行洗漱,她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也合着该去外祖母那里走一遭了。

杜莹然浅笑着,因为生病消瘦了的脸颊浮现两点梨涡,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吴嬷嬷是跟在齐修容也就是杜莹然母亲身边此后的老人,见着杜莹然不说话冲着自己笑,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面容板起,“那天小姐起夜,海棠也不知道给小姐加件衣服。”

脑海之中如同老旧的黑白影片,回顾了杜莹然的平生。孩童时代她温馨的家庭,温柔体弱的母亲,父亲温润尔雅只有母亲一人,两人伉俪情深,对杜莹然也是疼爱。因为母亲缠绵在床,反而刻意让杜莹然活泼,希望她身体安康。母亲去了之后父亲辞官,所谓是久病成医,因为妻子的死亡,让父亲决定行医救人,他还有一个想法便是编撰医术,收集各地的奇方。父亲准备带着小莹然行走天下游医,在临行前被京中的外祖母留下。

“莹然。”声音从身后响起,杜莹然转身,见着面前陌生而熟悉的衰老面容,清亮的眼眸泛起的淡淡的水汽瞬时凝成泪水,杜斐的眸子太过于熟悉,那目光如同她在现代的生父一般,“父亲。”杜莹然嘴唇嗫嚅,接着落到了杜斐的怀抱之中,杜斐很克制,很快就松开了杜莹然,“你瘦了。”

原本泪盈于睫,此时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水渍,“爹爹,您也瘦了。”

杜斐略显得粗糙的拇指抹掉了杜莹然的泪水,这手上熏染淡淡的药香让杜莹然只觉得心安。“莫哭莫哭。”杜斐夹杂着咳嗽声安抚女儿。

杜莹然眼眶之中的水汽模糊了眼前人的轮廓,花白的鬓发,面上的皱纹,无一不显示出眼前人的衰老,可是不应当是这样的。她笔下的杜斐,因为“杜莹然”陪在身边,做杜斐的开心果,杜斐的身体状况很好,而现在齐灼华改变了一切,因为没有女儿在身边,杜斐显然没有那么爱惜自己的身体,此时杜莹然恨极了齐灼华,如果,如果一开始的时候杜莹然跟在了眼前男子的身边,杜斐也不会透支自己的精力。

“爹爹,我不哭了。”杜莹然说道,“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前几天外祖母才送得信过去。”

杜斐咳嗽了两声,“倒是巧合了,收拾好东西刚要上路的时候,便见着了书信,所以此番来得快。”

“爹爹,我们进去再说。”杜莹然上前搀扶住了杜斐,低声说道。

鸢尾上前叩门,朱门吱呀打开,守房的马婆子便见着杜莹然搀扶着杜斐,“老爷,小姐!”

进入到了厅堂之后,杜莹然握住了杜斐的手腕,这个动作让杜斐眉头一挑,接着笑着说道:“莹然什么时候学得看诊?这次只是染上了风寒,再吃两贴药便好了。”

杜莹然说道:“爹爹,您不爱惜身体,女儿会心疼的。”说完又是眼眶有些发热。

“我没有不爱惜身体。”杜斐说道,“只是收到了信,心中想着早日进京,赶路急了些罢了。”

杜莹然眼眶一红,“爹爹,浮大而软脉为虚,寸沉气血不容心。我说的可对?”杜斐的脉是虚脉,亏空了心血所致。

“看来入了门。”杜斐笑着说道,“什么时候对医术感兴趣了?”

“也没有太久。”杜莹然说道,她笔下的这本女主“杜莹然”擅长医术,凭着好医术得到了忠仆得到了位高权重的公主闺蜜得到了人品俱佳的夫婿,齐灼华自然不肯让“杜莹然”走上医术之路,先前千方百计打消了“杜莹然”学医的念头,而现在,她可没有这个顾忌,“爹爹,我同你住在及第胡同里,和你学医术好不好?”杜莹然打着主意让杜斐同意她的话,她跟在杜斐的身边,也可以盯着杜斐让他调养身体。

杜斐的表情有些犹豫,杜莹然连忙说道:“我想陪在爹爹身边,还有些时候便是女儿的生辰了,父亲便依了我吧。”

“好。”杜斐也是愿意同女儿亲近的,只是先前更多时候被齐灼华的声色俱下,一会儿是言之凿凿的大道理,一会儿是伏小状的撒娇,女儿进京入了齐府,两人之间反而多了若有若无的隔阂。此时杜斐敏感地察觉到,女儿似乎同以往不大一样。

杜莹然破涕为笑,伸手给杜斐捧茶。

杜斐接过了带着袅袅氤氲热气的茶水,想到了那史老太太寄来的信件,里面说到杜莹然的婚事,再看着女儿的神情,心中越发说不出来的滋味,拍了拍她柔软的发丝,孟舒志此人,他还需要在京中打探一番,“不过今个儿你还是先回去,等到我身子好些了,去齐府来接你。”

杜莹然眼睛发亮,扬起笑容,面上的两点梨涡看上去甜美娇俏。这样的笑容,让杜斐也觉得心底温暖和柔软,女儿的容貌像极了亡妻。往日觉得女儿太过于羞涩和内敛,若是笑起来的时候,也往往是垂首,现在这样,“莹然,多笑笑。”杜斐说道,女儿笑起来很好看。

杜莹然的一双水眸依言弯起,宛若新月,“恩。”

“伸手,我替你把把脉。”杜斐开口说道。这是杜斐惯常做得,每次到了京中,都要亲自给女儿把脉。

杜莹然伸出手,在杜斐皱起眉头的时候开口说道:“前些日子生了风寒,此时已经好了。”

“你在京中,爹爹不在你身边,切莫让爹爹忧心。”

“这样也很简单。”杜莹然拉着杜斐的手臂,“爹爹也留在京中,女儿长伴膝下,如此岂不好?”抬眼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杜斐。

杜斐叹息一声,想到了史老太太说过的话。

杜莹然笑盈盈地说道:“女儿知道爹爹让女儿留在齐府,是接受老祖宗的教养,不过那时候女儿小,而现在女儿大了,出阁之前想多陪陪爹爹。”

杜斐此时发觉了女儿的性子和以往相比,更为活泼,心弦一松,齐府在吃穿上一直不曾苛责了莹然,还有齐灼华自幼和齐灼华交好,杜斐心中却一直有些隐忧,此时见着女儿的性子活泼了,就连身子也松快了。“这件事情,容我再想想。”

杜莹然已经听出了杜斐话语里的松动之意,此时自然趁热打铁、软磨硬缠,加上杜斐原本就有心和女儿亲近,最终杜斐应了杜莹然的话,“好,等到去了史老夫人,我会同她说这件事情的。”

杜莹然自然又是笑颜如花,考虑到父亲车途劳累,杜莹然略说了会儿话,便叮嘱小武好好照顾爹爹的身子,小武原本是腿脚有些不便的小乞儿,被杜斐救下之后一直跟在杜斐的身边,原本的腿脚不便,在杜斐的医治下也好得七七八八,若是不细看,便不会发觉右腿的不便。

小武重重点头,“不用小姐吩咐,我也会照顾好老爷的。”杜斐留下小武,刚开始是为了调养他因为乞讨亏空的身体,但小武身体调养好了之后也不愿意离开,说是要留下来跟杜斐学习医术,杜斐答应了小武的请求之后,小武便称呼杜斐为老爷,杜斐几番纠正小武都坚持这个称呼,也只能随他去了。

“若是下次我来,爹爹比现在瘦了,我可要找你问罪。”杜莹然半真半假地说道。

小武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这让杜斐无奈地咳嗽一声说道:“你吓到小武了。”

“我说笑的。”杜莹然笑着说道,“小武。”

小武的性子不爱说话,听到杜莹然的说法,耳根微红,也不言语。

“爹爹,你在屋里休息,我和鸢尾剑兰就先回去了。”杜莹然说道。

虽然再三想要让爹爹留在屋子里,只是杜斐到底不肯,带着小武眼见着杜莹然登上了马车。“爹爹,你快快养好身子,来齐府接我。”

杜斐应了声,见着女儿不舍的目光,他也坚定了决心,下次去齐府,就把莹然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