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庭一连串用了三个‘太’字,道:“我不是说不该多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尤其是你现在的位置,想得周全点是应该的。只是有一条,无论你想多少事,千万要明白最关键的是什么。其他的事,和最关键的相比,都不重要,甚至可以都不用去想。这么一来,一方面,你能活的轻松点,不必像现在这么累,另一方面,以你的性子,只要能全心全意的投入某一件事,必然能把那件事做到最好。”

萧庭一愣,奇怪的打量着熊二,这家伙怎的忽然一下子开窍了,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难道烤田鼠还能提高人的智商?

“哥我没事!”见萧庭望着她怀里的田鼠笼子,小丫头一咕噜爬起来,紧紧的抱着笼子,生怕萧庭没收她的田鼠。

孙思邈策马缓缓前行,微笑着望着路边的净水器,不由想到了进宫那日的情景。

老子一颗公心,一毛钱好处不贪,就想着让水车普及开,让整个长安县都得利,免得那些农民饿死,这放在哪都是值得表扬的行为吧,怎么到了大唐,就变成‘不本份’了呢?

水里的水车上最外一圈挂满了水桶,泾河水从水车下流过,冲击的刮板上,缓缓的推动着水车。倒也不是像熊二说的‘不会动弹’,水车还是会转的,只是每次只转半圈,两三个桶从水里灌满水打上来之后,水车的转速就减缓了,水流的力量不足以冲起几个装满水的大桶,然后水车开始倒转,装着水的桶又一点点的沉入水中。

宋大头见不是要把他丢河里,眼泪立刻就止住了,盯着萧庭画的简易结构图看了半天,眼睛一亮,重重点头:“能,这不难做,刚好有两台水车,修修改改的半天时间就成,加上重新下桩,固定下面的那台水车,最迟明儿个这时候就能开始取水了!小郎君您这图画的神了,连鲁班爷爷都没想出这好点子来。”

熊二不知道从哪跳出来,拎着个哨棍吐沫横飞:“哎呀俺滴娘咧,俺就爱听这一段。话说天帝有旨意,命泾河龙王降雨五寸三分,泾河龙王给将成了两寸三分,这可不犯了天条了,眼瞅着就要斩龙台上挨一刀。”

话不能这样讲,干大事的人也要吃喝,粮食的事比天大,没有比粮食更值得操心的事了。萧庭摆摆手:“不说这话,如今想法子保住粮食才是正事,适才说灌溉主要靠水车,三台水车坏了一台,这不还有两台吗?”

抱着萧淑慎走进卧牛村,萧庭心里满满当当的,一路奔波的劳累好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要不怎么说哪怕是当狗,也要有个窝呢。甭管在外面吃了多大的苦,受了什么样的累,操了多少的心,只要能回到自己的窝里,看到自己窝里的那些亲人吃得好,睡的香,就会一下子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

“王者无对错……”李治缓缓的咂摸着这句话中的意味,目光也从那青灰的玄武门转移到天空,缓缓开口,同样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道:“便是面对天意,也不寸步不退?”

萧淑慎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女孩子这个岁数营养不够的话,一辈子都会亏了身子。而自己也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敞开了肚子一顿饭能吃五六个大白馍馍,光是这两张嘴就能把一个普通的农家吃穷。

难怪明府抢着喝!读书人的心思果然不是我们这些粗人能比的!十几个差役呼啦一下围住了萧庭,求着赏赐一碗神水。

“等等!”裴行俭忽然开窍一样,“按照修齐的说法,长安的水源,或多或少都已经不洁了,老神仙就是回去,难道能让整个长安的人不喝水?”

萧庭挠挠头,是自己想当然了,封建社会老百姓有严格的流动限制,不是说你想去哪就能去的,出远门必须有官府的条子,否则就像这个人说的,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很容易就被官府视为‘流寇’。

“没错没错,以前师父做菜的时候告诉我,很多食材其实也是药材,安息茴香、八角,都能拔毒。还有糯米,也能克制毒物……”

“按照修齐的说法,这地震像是朝水里投了一块石子,震动像是水波朝四面发散,越是接近震心,震动越大,咱们一路上走过来的见闻,印证了修齐所言不假。这样看来,前面的蓝田村应该就是遭灾最严重的地方。”孙思邈坐在大车上,指着前方的一个山坳,面露忧色。

说是一个问题,萧庭一连串问了七八个,裴行俭也来了兴趣,一开始不在乎的表情渐渐的敛去,眼睛越听越亮,不住点头,“没想到修齐还真是懂兵之人,就凭这几个问题,一般人就问不出来,适才为兄小看你了。可你说的这些,总要在战场上随机应变才好发挥,光凭口说无用。”

萧庭也只能劝道:“有一颗属于战场的心,却生一条书房的命。令堂让你读书是为了明理磨练信心,不过守约兄放心,我昨日夜观星象,可以确定,将来大唐名将之中必有你的名字!”

“嘿嘿嘿,学医就罢了,修齐人懒脑子笨,只怕要给老神仙丢脸。不过将来必然少不得,要去您府上吃喝叨扰。”萧庭笑嘻嘻的说。

“不不不,我说了,是平常人不知道的规律。比方说这次地龙过境,额……这个我师父告诉我,‘地龙过境’也叫做‘地震’。一般人不懂,见大地山川震动,就会联想到神魔之事,但我师父他见过、学过、经历过,知道这只是天地的一种正常的变动,知道第一次地震之后,还会有余震,知道怎么应付地震。还有您看见的口罩、神仙汤、神仙灰、起死回生的吐纳术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常人不知道的知识,说穿了都很简单。而一般人不理解,在他们眼里很神秘,以为是仙术,所以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成了小神仙。

“惭愧,惭愧。一壶糖都舍不得,何谈先天下之忧而忧?是老夫小家子气了。”

能说啥呢?萧庭越来越被这些人感动了,中国人真的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厚道的一个民族,他们遇到再大的灾难,都从来没有怨天尤人,只是咬着牙自己坚持下去,牙打碎了吞肚子里,眼泪流干了埋着头继续苦干。但别人给予他们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他们都铭记在心,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报答人家。

裴行俭悲愤欲绝,一张黑脸憋成了紫红色,正捉摸着要不要砍死这个黑大汉,还是自己摸了脖子来的干脆,孙思邈咳嗽了一声救了他:“说正事,既然卧牛村粮食足够,救灾粮,不如匀给其他村子,萧郎看如何?”

裴行俭纳了闷了,这到底是咋回事?不是说卧牛村受灾最严重,人都快死绝了吗,来报灾的七个村子,就属卧牛村的人哭的最惨,他们这才尽快朝这边赶过来。

“咋样?”熊牛氏一脸期待的望他。

……

萧淑慎和一帮半大孩子倒是一点都不怕,非但不怕,反而围着挤到人群里最里面,围着张屠户对着野猪指指点点,不时的爆发出‘咦啊哦’的哄声。

“恨苍天你杀人也不睁眼,对孤坟诉衷肠珠泪不干……因甚事哭死孝袍套,为只三十载恩情难抛……”

炼个毛的丹,用石灰炼丹吃下去那是找死,实际上这年头的‘仙丹’吃下去都是找死,李世民晚年要是不吃这东西,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年。萧庭当然不是要炼丹,石灰能消毒,埋死人的土上撒一层石灰,就等于撒了消毒剂,这年头没有84,石灰的消毒效果其实比84还要好。

这是一句非常正确的废话,该怎么办之前已经说得一清二楚,按照既定方针执行就成,没什么好多说的,萧淑慎还等着听故事呢,这才是当务之急。但偏偏是这句敷衍的废话,却让牛老汉眼睛一亮。

报官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医者和药物,还牵扯了灾后重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闹的百姓早安抚,在哪里都一样。灾后官府肯定会分配物资人员进行重建,而大唐远没到物资丰富的用不掉的地方,卧牛村先一步报官,事后就能多分一点。不报官,八成就是分的最少或者最后分给你。

萧庭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把萧淑慎护在身后,心想他们不会因为自己是个外来者,刚才又大喊余震,结果把自己当成灾星了吧!

“恩。”萧淑慎点点头,小手紧紧的抓住了萧庭的衣角。

小说里那些穿越者,就像早就知道自己会穿越一样,随身携带二十八格大包包,土豆大豆黄豆绿豆,烟草酒精火药炸弹;飞机坦克火箭炮……而自己,除了三魂七魄,屁都没带一个,连这具身体都不知道是从哪条野狗嘴下活下来的。

和萧淑慎一样,这雏儿也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但萧淑慎的眼睛是又大又圆,更多的是女童的甜美,眼前这女人的眸子是半圆狭长的丹凤眼,灵动甜美之余,还多了一份女人的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