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远啊,你这话可就过了,太过了……”齐博俭被侄子的大包大揽弄得失笑不已,“你伯娘这么大年纪还辛苦的给大伯孕育子嗣,大伯心中只有感激,哪里还舍得给她增添不必要的压力和负担?不管你伯娘这回生的是男是女,大伯心里都爱、都喜欢,至于孩子五岁的检测仪式上能不能检测出元核,大伯也不强求,毕竟这本来就是看老天爷的眼色行事,大伯没有元核,这些年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不!别这么对我……小人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掺假!”甲十一听到赵廷凯的话,不顾自己脏腑挪位的剧烈痛楚,撕声裂肺地拼命喊道,“还请世子爷明察秋毫,小人愿用自己的元核誓!”

“是啊,二哥,我巴不得他们永远都找不到!”齐修述大笑着说,“出了这样的大丑闻,我看洪家人还怎么在百川府立足!”

“谁知道父亲会不会在我们那位好母亲的唆使下又突然改变主意呢,为防夜长梦多,我们必须立刻离开!”齐修述私底下这样对自家二哥说,语气里充满着对齐博伦的不信任。

压根就没想到齐博伦会纡尊降贵的关心这种事情的齐修远一时间有些傻眼,只知道愣愣得与他对视。

“我先去见过父亲和母亲,待会再去看雯娘,你告诉她我来了,让她不要再做傻事惹我担心。”齐修远一面吩咐齐修述一面和他一起抬脚进府。

来到这个世界后,秦臻虽然已经入乡随俗的习惯让人服侍,但还是接受不了什么事都让仆婢们处理,比方说,她就很难接受像个废物一样让人帮她洗脸和沐浴……那种感觉,哪怕明知道伺候自己的是与她一样的女性,还是别扭的慌。

破天荒头一回被儿子呛声的安王挑了挑眉,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旁边身着一袭青衫,气质温文儒雅的柳先生。

不过再可靠的人,在面临自己灵物被抢机缘被斩的情况下也没办法在保持冷静和稳重!

小男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望向小女婴的眼神充满着痛悔和温柔。

他们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有好几个侍婢端着铜盆和盥洗用具在恭恭敬敬的候着了。

到时候,齐修远再想找到儿子,就太难了。

事实上这样的方法也确实有效,随着秦臻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小家伙不住轻颤的小肩膀明显变得平缓下来,秦臻僵直着背脊,动都不敢动地用眼神示意周妈妈看看现在怎么样。周妈妈蹑手蹑脚地凑到秦臻背后瞄一眼,无声的告诉秦臻说孩子睡了。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眼前的这个小孩,来自于小孩那个让他自内心想要感激上苍·象征着勃勃生机的美丽梦境。

直接把妻子爱的拳头当做挠痒痒的齐修远又把心爱的娘子抱怀里啃了个心满意足后,这才满眼温柔地说:“真是个又娇又憨的傻姑娘,岳父岳母大人之所以写来这样一封信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与他们遥隔着千山万水的娘子你吗?”

秦臻饶有兴致地看他耍宝,很好奇他能抛出什么打动自己的好处来。

齐修远一把将她捞怀里坐了,这才笑容满面地问她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升仙船大厅门口迎接他们的那个迎客小厮?

“当然不是,”齐修远摇头给妻子解惑,“这些灵鱼在灵水镇的地下水脉里已经生活了好多年了,之所以会被召唤上来完全是灵水镇第一位镇守无心插柳的结果。”

“我把娘子叫出来自然是有原因的,”齐修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秦臻走入小池塘旁边的小凉亭坐下,这时候小池塘里的荷花已经枯败,只能零散看到几片褐暗的荷叶在池塘里随着秋风的翻卷而浅浅摇曳。“难道娘子就从没好奇过为夫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分到灵水镇来呢?”

“同样都是你外甥,你这样区别对待也不亏心!”安王妃半点都不怕丈夫,“如果是以前翧儿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他们都自己现了,我可不忍心再瞒着他们!”

“这是必然的,”齐修远安抚地握握妻子的手,“我们要想在这儿过得舒心就肯定会和他们起冲突。”

“我不明白……”秦臻尽管被他吻得头脑晕、口舌木,但还是坚持着开口说,“我不明白我们怎么可能不分开,你已经是晋级绿阶的修者,你——”秦臻昏沉的大脑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愕然抬头,张口结舌道:“你、你疯了吗?你,你居然想着、想着——”

“我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秦臻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尽量用一种刻板的语气拒绝齐修远的靠近。

秦臻对丈夫的话嗤之以鼻,“说得倒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变相的震慑那些想要给你下马威的人!”

“娘子的想法挺有道理的——不过这点粮食对灵水镇来说可有点杯水车薪啊。”齐修远摸着下巴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却隐隐有些自豪,觉得这世上应该找不出几个像他这样的好丈夫!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这样大方的把用来竞拍灵物的玉筹换这世间随处可见的粮食的。

“没什么,我们快点进去吧。”秦臻拖着齐修远的胳膊往里面走。

无声而急促的迭问让秦臻的额头渗出了零星点点的汗珠,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调转身形来到床边不远处的梳妆镜前,如同囚徒等待宣判一样的坐在了梳妆镜前。

“绿……大、大人您……”王小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居然是绿……绿……绿……”王小魁绿了老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知道像个傻瓜一样要多冒失就有多冒失盯着齐修远从头到脚来回的看。他还恍惚惚的在心里想:该不是总管前不久才换上的白玉盘又出问题了吧?这位年轻的大人怎么看都不像个绿阶强者啊!

“相公怎么会这样认为?”秦臻疑惑道。

秦母满面红光的在自家老头子身边坐了下来,接过女儿递给她的酒杯与女婿就是一碰,没有丝毫犹豫的仰头就干了。

秦父秦母大喜,齐修远也情难自已的红了眼眶,他的儿子……他自幼饱受磨难,颠沛流离、受尽苦楚的儿子终于回到他身边了!

这时,齐修远的一双庶弟庶妹出现在院落门口。

“伯娘这是哪里的话!”闻弦歌而知雅意,秦臻很快就从齐云氏的话里听出了他们夫妇俩对于她出身小门小户,到时候很可能在灵水镇力有未逮,给齐修远丢脸的忧虑。

“什么?真的吗!这可实在是太好了!”秦臻顿时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她早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了!

“你干什么?!这是在车上!!”秦臻被他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压着嗓子试图呵止他。

“远哥,你知道我们并不在意这一点!”聂宣的脸色有些难看。

秦臻隐约记得,那本书的主角……似乎也姓齐?

只见他脚下一点一蹬,已经朝着扛着少女的黑衣人急扑而去!

秦臻立马会意,脸上也跟着笑开了花。

“修远,大伯……大伯想要问你一个非常冒昧的问题,你顺着自己的心意回答就好,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大伯都不会对你有任何的芥蒂和不满,你……”齐家大伯的喉结剧烈滑动,“你愿意被大伯过继过来做大伯的儿子吗?大伯保证会拿你当自己的亲儿子看待,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这边母女俩个在和乐融融的说着私房话,那边翁婿俩个也相处的非常不错,秦父更是因为女婿的孝心而动容不已。

作为齐家的当家主母,她有的是人捧着侍奉她,秦臻这个代表着丈夫背叛的庶子媳妇她没狠狠刁难磋磨一番,已经算是好心肠了。

齐修远的疚心疾首秦臻自然无从感知,此刻的她已经被站在大厅正中的那个端方中年吸引了注意力。

齐修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轻笑一声,“我这一辈别的没有就兄弟多,他们会帮我照顾好客人的,至于我这个做新郎倌的,只要陪着你这个新娘子就好。”一面说,一面还安抚的捏了捏秦臻用力紧攥在一起的柔荑,瞧她那力道,也不怕把自己弄伤。

“你给我住嘴!日子是孩子们自己过出来的,那已经是贞娘婆家的事情了,与咱们有什么相干,你再这样胡咧下去,误了吉时——”秦父话说到一半,秦母已经把紧攥在手里的铜盆塞给了丈夫。

若是在玉佩的轮回世界里,齐修远肯定不会动用此法窝囊逃生,而是宁愿拼死一搏战个痛快!

但现在不同!现在的他有妻有子,怎么能做出与人同归于尽的傻事!而且,他的妻子乃是凡女,本来就与他的年岁不堪匹配,既如此,哪怕就是少上一百年也什么可惋惜的!

不管怎么说,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了,这世间能够增加寿命的灵物虽然少有但也并非罕见,只要有心,总有补回来的机会!

几乎可以说是当即有了决定的齐修远故意做出一副灰心丧气的认命表情,白玉般俊美的面孔也变得苦涩绝望的厉害!

灵甫老人狐疑地看着齐修远一动不动的呆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掌印落下,不由得有些错愕,黑衣首领见状,连忙吹捧道:“这小子瞧着就是个土包子,肯定从没见过像您这样修为不凡的修士,现在指定是吓懵了脑袋,连垂死挣扎都不会了!”

“他的眼神可不像吓懵了,”哪怕是置身于高空也能够将齐修远的面部表情看个清清楚楚的灵甫老人若有所思地回答了一句,就在这时。他突然脸色一变,“不对!这小子再施展什么秘法!”

话音未落,齐修远已经毫无征兆的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整个身体也骤然一闪往远处狂奔而去!

那轰然下落的青色掌印也由此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深深的印入了一亩因为猫冬而荒芜的田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