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子看到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觉不忍,心不由就软了下来,此刻竟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而沈之悦却是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帅夫人她怎么样了?我想她。”

她知道后想要拿夜明珠去换回母亲的玉佩,却被掌柜的告知,那玉佩已经转卖他人,无迹可寻了。

熙熙攘攘的码头上,一身樱粉色衣裙,梳着可爱的双丫髻的小丫头歪着小脑袋很是苦恼地思索着,“有了……”突然她眸光一亮,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串佛珠递给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把这个送给你好了,这是我娘从寺庙里求来的,能保平安的。”

沈之悦在他的示意下,缓缓睁开眼,因为之前已经有了从完全黑暗一片到能看到模糊光影的过渡,所以此刻适应起光明来并不十分困难。

他二人在德国就已经相识了,彼此之间的默契和信任完全不亚于他与韩彬和石磊的关系,把沈之悦托付给她,他很放心。

她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还不及她多问,便见江承枫已经拿了件外套给那女人披上,又拉了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接过跟来的婢女递上的绣鞋,亲自给那女人穿上,动作一气呵成,竟仿若是做过很多次一样的熟练。

才刚一下车,等候多时的一行人中,便有一个笑容爽朗灿烂的男子率先迎了上去,殷勤地接过她手中的医药箱,嬉皮笑脸道:“秦医生一路辛苦了,赶紧进去歇着吧。”

而父帅这密信来得太快,想必是从他启程来江城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的,却一直瞒着他,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奴婢见姑娘昨个傍晚和今早喝了药,都会恶心呕吐,又听人说服药前先喝一点生姜汁会好一些,就到厨房去弄了些生姜汁,哪知回来……”她原本想先把药晾着,等她弄来了生姜汁,汤药的温度也刚刚好,一气让这姑娘饮下,也就不会那么苦了,却不想,院子里的其他婢女竟趁她不在,跑过来强灌这姑娘喝药。

“她是叫沈之悦吧!”江承枫靠在椅背上,冷冷地吐出这个让他无比错愕的名字。

她愤恨地闭上眼,认命般地等待着身体与冰冷的地面亲密接触的那一刻,心里早已把他和那个让她无比痛恨的女人咒骂了一遍。

仿若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江承枫也懒得再和他兜圈子,他拍了拍手,漠然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既然孟厅长不要银票,我就用别的来换。”

见他面上阴晴不定,不时看向墙上的钟表,江承枫终于开口道:“孟厅长不用着急送客,估计现在我来您府上的消息早已传进了蒋督军的耳中,礼物我也已经给您送来了,之前林参谋跟您交涉的事情,您若答应,咱们什么都好说,您若不答应,那就对不起了,我是个军人,不擅长讨价还价的事情,但抢个军火库什么的还是办得到的。”

江承枫睨他一眼,刚要开口,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旁酒楼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显然也是刚刚看到他,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惊喜,张了张口想要喊他,又觉不妥,赶忙站起身,提了裙摆急急忙忙地就下了楼。

他思忖片刻,终是将那串佛珠从腕上褪了下来,拉过她的手欲要给她戴上,然而她却猛地抽回手,不住地摇头道:“我不要,娘亲说过,这串佛珠可以保平安……”

“你们俩都闭嘴!”

她猝不及防,惊呼出声,脑袋撞上了他的胸膛,本能地想要推开他,人却被他牢牢地禁锢在了怀里,鼻间萦绕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淡淡檀香味,竟让她突然安静了下来。

江承枫思忖片刻,遂点了点头,率先策马上前,在经过那个刚刚被众人殴打的女人面前时,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却再次勒住了缰绳。

安琪急忙为他诊治,也顾不得去理会旁人。

“娘亲……救救雪儿……爹爹疯了……”原本被突然的变故吓呆住的晋雪哭喊着挣扎起来,她挥舞着小手乱抓乱挠,指甲划破了晋如霆的脸。

“不要你管……”

“你闪开!”他此时已顾不得什么修养,只想好好教训这个可恶的男人。

“我姐姐呢?”他看着晋如霆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憎恶和怨恨,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她在哪里?”

安琪揉了下眼睛,难掩脸上的欣喜之色,可是很快笑容便又凝在了唇角,果不其然地听到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沈之悦怎么样了。

碧巧一个人站在阴森的地牢中,只觉心底一阵恶寒,赶忙也跟了出去。

碧巧瞥了眼地上茫然无措的沈之悦,面无表情道:“她早就该死了,活着也是痛苦,不如……”她在自己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她吸干净了他伤口处的蛇毒,毒液不可避免地随着唾液进入了她的体内,在自己的生命即将流逝的那一刻,她的唇角是含着笑的,能为心爱的人做一点事情,她很开心,就算是死了,她也不后悔。

“你……”

他不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果真是恨透了他,她不仅是要杜如海死,同样也要他死,在她心里,自己竟和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混蛋一样让她痛恨憎恶。

严忆珊睨了沈之悦一眼,目光中带了一丝冰冷的嘲讽,继续说道:“她见事情败露,怕连累到你,情急之下,竟咬掉了自己的舌头,不过好在我这里还有那小药铺的掌柜,即使这女人开不了口,有他出面作证,同样能治你们的罪。”说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却是不见了张璇的身影,她不由看向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后者惭愧地冲她摇了摇头,显然是把人给看丢了。

晋如霆却是面不改色地将沈之悦护在了身后,他眼神冰冷地扫过那些突然涌进来的杜家的护院,冷冷地道:“我只是要带走我的妻子,你们都闪开!”

“抗体确实是有寿命的,但这种很特别,它会一直存在,你体内没有,就证明你根本没有接触过那种毒液。”

安琪焦急地坐在车上,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司机加速,她手中握着的请柬已经快被她揉捏烂了。

那一晃就是十年,大清都亡了,等他们重新回到故土时,才获悉沈家竟遭逢了大难。

沈之悦摇了摇头,还不及她开口,便看到那边人群里,李文秀死命地往外挤,一双猩红的眼睛狠狠瞪着她,张口就要咒骂,却被杜家的护院连甩了好几个耳光,打的她牙齿都掉了两颗,又被硬生生地拖走,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李文秀告诉我,当年你和晋如霆并没有做出逾矩的事,是父亲……”

可是她的人明明看到了沈之悦和杜子璿先后进了那间雅间许久没有出来,这才陪着严忆珊大大方方地进去捉奸。

“你什么意思?”安琪眉头紧蹙,眼中满是疑惑。

“你怎么会与他相熟?”安琪愈发疑惑,在她印象里,沈之悦是个很孤僻冷漠的人,身边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又怎么会认识张主编那样的人呢?

沈之悦愈发无奈,这丫头向来执着,甚至有些钻牛角尖,“也罢,有些话我还是当年跟他说清楚的好。”

“药量是按照小姐的吩咐下的,近几个月,他头疼的次数加重,据说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请了不少大夫,都只说是忧虑过重,安神药吃了不少,却没有丝毫好转,如此应该要不了三个月,就能让他疯癫发狂。”

一句话却让杜子璿再次惊住,虽然他刚刚已经猜到父亲或许是为了杜严两家和睦,彻底断了他的念头,也或许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而要了沈之悦,却没想到他会给她正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