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汗湿的衣裳脱下来,镜子里极是雪色玉人一般,不过已经有了很多棱角,与痛苦一起成长的,还有他愈来愈强壮的肌肉,变得厚重有力量,与旧时看起来完全不同了。

杨定点点头,伸手固定住顺阳的膝盖,顺阳却轻挣一下,挣不掉,一掌拍到杨定手上,呜咽着对苻坚说:“我不识得……他,不许他动我!”

“对呀,说来咱们凤皇儿还是顺阳公主的射箭师傅,不知道公主现在怎么样?”长史小心问道。

说罢就搀着慕容婉柔向御花园走去,走了几步再回头看时,果然那七八个侍女再也不敢动,慕容婉柔回头一看,不由“卟”一声笑出来道:“果然是跟了太守的人,有些威风!把她们吓住了!”

“凤奴儿,我怎么会玩不起?快来,快来玩我!玩我!”

慕容冲忙说:“我愿意!”

慕容冲笑道:“都是陛下教得好!”苻野看慕容冲笑,不由心都融了,正想调笑两句,不想慕容冲抽出两把宝剑,走到苻坚跟前,大声说:“请陛下赐教剑术!”

凤奴没回应他,静悄悄的。

乞伏嫂又说:“你是没看见,皇哥儿与小凤奴在一起,两个相拥而眠,看不去怎么都不似一对父女,倒似一对儿!”乞伏嫂拿两只大拇指并在一起,又说,“长盛都说了,咱们爷夜夜做恶梦,跟小凤奴在一个榻上一起睡的时候,咱们爷一觉到天光,睡得特别安心,我原本想将小凤奴送去你们院,叫她天天陪着爷睡,让皇哥儿有个好觉呢,你如此说来,又觉得危险!”

“凤皇?他便是凤皇?”顺阳喃喃地说,在宫中,怎么可能不知道“凤皇儿”这个名字,她早就听说凤皇这个人,大家都说他是父王的心头爱,是父王胯下的娈童,只会妖媚于父王。

慕容冲一声不哼丢开她的手,把一支镶着红宝石的银弓丢在地上说;“那是男人的弓箭,太大了,你自然拉不动的,就练习拉这一把罢!”

“因为……顺阳公主!”长史提着剑,又说,“咱们爷想娶顺阳公主,我斗胆说不行,咱们爷就疯了!他说他非娶到公主不可!”

“若是咱们爷留你下来做院主,你可愿意?”乞伏嫂问。

慕容冲回到自己的小院,有老仆报说卜一忠过来请安,他站起来,微微张开手,两位老仆就知道他要换上见客的玄色长袍,戴上纱帽,出到厅堂。

苻坚抚摸凤奴儿的手松下来,热情迅速冷下来,慕容冲竖起耳朵听,吸苻坚会怎么回答。

凤奴清了清嗓子说:“中国在哪里?这个问题要细讲起来,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了,你不知道吧?这个地球是圆的,你们古代人以为是方的吧,啊,走题了,走题了,对不住啊,中国是东半球,在亚欧大陆的东边,大平洋的西边,是世界上第三大国家!怎么样,高中时学的地理还记得,厉害吧?不用崇拜我啦,咦,你怎么直着眼?没听明白?唉,你们现在的什么大燕国、大秦国、大晋国,这些统统都是中国的版图之内的,一个国家就像一个家庭,兄弟姐妹总有个吵吵闹闹的时候,就好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所以那叫世界大一同!所以只有和睦共处,我们的地球才会欣欣向荣,你知道咱们住的这个叫地球吗?唉,地球小着呢,对于宇宙来说,地球就是一粒尘埃,人呢,就是连尘埃也及不上,所以呢,咱们要及时行乐,有美人看美人,美人,快脱快脱!”

于是几天里,慕容冲按时吃药调理身子,非常乖巧听话,苻坚每日下朝过来陪他,看他身体没好全,也没有留宿,所以慕容冲乐得个自在,盼着身子快好起来,能快点实行计划。

慕容冲默默无语,凤奴真是不简单,就在他参不透还看不明白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这是一场要置他于死地的阴谋。那一天傍晚,是慕容暐先觉得蹊跷,连忙入宫求援,苻坚早在宫里急得团团转了,命人来搜索,紧急调动了长安的一万名守备军,把附近的山都搜了一遍,看到谷底下的烟火,找到他们所在,把他们救出来,慕容冲的大腿摔伤了,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不过他是第三天醒过来才知道自己被救了,仔细想来是凤奴救了他,虽然他对凤奴寄借他的身体胡作非为充满了愤怒,她说的好些话他听不懂,尤其她过人的智慧和才干,使慕容冲对她充满好奇。

老道又低头想了一下,说:“贫道明白了,那不是邪气,是精魄,不能驱赶,只能融合贯通!”

“哈哈哈——他听不到你的声音,你试了也没有用!有趣有趣,咱们俩算是不打不相识呢!”凤奴的声音嘻笑道。

想到苻坚会因此嫌弃慕容冲,慕容暐也慌了,忙送了他上车,想想不放心,又派出有功夫的府里人跟着。

慕容冲一闪道:“张夫人,陛下在这里!”

慕容冲换了个坐姿,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又摸了摸他修长雪白的手指,良久方说:“如此甚好,不知蒙大人会不会觉得委屈?”

突然有人“咚——”地跳下手,划了几下捞出小凤奴,将她抱出水面,小凤奴已经喝了几大口水,肚子迅速鼓起来,她一时闭了气,面庞变成紫色。

卜一忠阴恻恻地笑道:“造谣,中伤,大人,这个小的最是擅长,只是好久没有派上用场了!”

段随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又道:“此事具体如何,下官不知道,大人方才不是说要问这帐本里的问题么?大人请问!”

过了许久,慕容冲看看自己的手指,手指尖有些发凉了,便缓缓地说:“也不完全是尔等之错,本府到任许久,从未到府衙就任,至使尔等懈怠至此,只从今往后,不要怪本府没有提醒众位,若是再把这府衙当成自己的府里内堂,胡作非为,莫要怪本府手下无情了!”

不过,今日他要亲自己到府衙里处理公务了,是时候收复江山了,与王猛的对峙正式开始,他要用自己的手段亲自对付他,尽管他位高权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慕容冲一怔,马上意识到可怕,他当机立断站起来,说:“凤皇待陛下的心……凤皇惟有以死明志了……”他奔了几步,向殿内的龙纹雕柱猛地撞过去。

“歌谣所唱何意?”苻坚听那朝臣唱得还颇动听,问道。

苻坚哈哈大笑,道:“朕从不怀疑丞相的忠心,你说说看修水渠之事你作何考虑?”

这一夜,长史睡得极不安稳,天没亮就传来小凤奴的哭声,原来小凤奴的酒醉还未消,身子极不舒服,在乞伏嫂的屋里翻来覆去地闹腾,满头满身都是汗,乞伏嫂无奈得很,长史抱起小凤奴颠了几下,小凤奴半睁着眼睛看了一下,清晰地说了句:“好玩,再来!”便又陷入沉睡中。

慕容冲霍地站起,在原地急促地走了一个来回,他觉得身子微微发热,血液窜上来,心肝慢慢地烧起来了。

慕容冲突然说:“我也饿了,长史,就在这里吃晚膳罢,我要酒!”

小凤奴站在屋子最高的地方笑,长史认出来了,是从宫里运过来的箱笼,慕容冲吩咐送过来的,统共有四只箱子,正好一只比一只大,形成四个阶梯,想来小凤奴就是沿着阶梯爬上去的。

慕容冲坐回马车上,向长史招招手,俯耳说了几句,长史点点头,对刘称道:“请刘将军清点一下数字罢!”

他没有如愿地死去,他还是清醒的,慕容冲把挡在面上的箭牌取下来,却觉得头比原来的沉重许多,他略略抬起头,就看到一小截白色羽翎在眼前晃动,他伸手摸了摸,那支硕大的箭穿过他向上结起冲天髻上,羽翎正正穿过中间的,发髻稳稳的,不偏不倚的,只穿到箭的一半,就像在慕容冲的冲天髻上插进一支巨大无比的发簪一样,这么大的发簪,很可笑地在他的头顶上晃晃悠悠,嘲笑慕容冲的愚蠢。

也许是白日他是清醒的,所以他的身份叫他难受了,苻坚忙揽着他,低声说:“好好好,晚上那个不是你,凤凰儿,你可愿与我赌,对面那十几个奴才,他们在胡乱跑动,我能射中中间穿红裳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