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星笑笑,看了看岸上的人群道:“刚才我三个人在你们村,一共卖了一百四十斤。现在我船上货有的是,这样,现在你们三个来卖……当然是我收钱。如果卖的货超过一百四十斤,那我们就交个朋友,我会告诉你以后怎么提得到大笔的货,用船运的货。”

“时间长了,会不会有新的变化,有可能使我们实际上的承包生产变卦。”赵卫国很担心,这可是自已赚大钱的绝佳机遇。

薛月云抚着赵卫国的肩头,安慰地笑着说:“没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总会想出办法来的。建平也只不过想出了赚钱的法子嘛,我不相信我们想不出来!”

对外呢,县副食品加工厂的厂长还是宋厂长,孙建平只是分厂厂长。不过分厂可凭分厂的名义,自行组织生产,自负盈亏,但无论盈亏,机器折旧、工人工资、国家税收那是一定要足额上缴的。

郭局长正好在办公,一见宋厂长在门口灰不溜秋地冒出来,惊讶道:“老宋,搞砸了吧,新厂到底怎么样了?!”

宋厂长买了十斤的年糕,说质量太好了,要带回去送人。

晚上,晒谷场一片黑,孙建平与村长老孙头一人一把手电筒,就在厂里守夜。他们睡的地方,就是仓库旁边的偏房,有二道门,推开内向的竹篱笆门,就进入到厂房车间,推开外向的竹篱笆门,就是晒谷场的大石板地。

孙建平一说要请师傅搭厂房,十里八村的几个竹木工与老师傅都跑来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做了工,工钱那是肯定没问题,只有多拿,少不了的。

宋厂长正了正色道:“昨天我们看了村里的环境,虽然村居简陋,但村里的自然条件还不错。河水比较清澈,没有污染;村边的田野里呢,也没有尘土飞扬;整体上,我看符合建个食品加工厂。”

工业局不在县府大院,而是独立的位于繁华街道,有三间两层的大房子,下面有大门面的窗口,接收一些工业企业送来的材料,处理一些事务。楼上有二进深的七八个办公室,来办事的人很多,都提着牛皮包、公文包之类的,挺气派。

公社宣传委员大周说:“恐怕这跟种地不一样,分了田地,种瓜种豆,谁也管不着;只是这麻雀店,跟我们种地人,完全的不搭界嘛!”

“呵呵,有理,这确实是事实!”沈局长又皱着眉道:“只是你们搞出柴油机小火轮这新玩艺,基本上可代替汽车的用途,可是又不用造公路,造马路,只使用了天然的不用钱的河流,在需要大投入的造路这一项上,没有一分钱投入,真是天才啊。”

鲍海棠闲着无聊,看着越来越美白,越来越有城市味道的戚美丽,止不住地问:“美丽,沈建华有没有经常给你打电话呀,是不是经常跑回来看你呀?!”

孙建平一看这势头,忙举着手说:“慢,销售领导,你听我给您分析一下,看有没有道理:农村的供销社呢,离村居都挺远的,远的要走路十里,而且一个公社都只有一家供销社,平时买点东西挺不方便的。我们的想法呢,是在每个村里开一个小麻雀点,是想在工厂里拿到货后,直接送到每个村定点零卖,这样点多,量就上来了,出货会加快。”

对于红星大百货商店,孙建平是比较熟悉的,顶级中山装与牛皮鞋,就是在这家店买的。平时奔走于各大菜场时,也没少在它大门口经过,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基本没有进去过。

大家把船只用锚条绑了,船舷互相靠在一起。

大家商量妥当,分头行动。

在这种时候,孙建平总是会打断他们,总是说:“茹花,帮我也来一碗。我们吃了马上要出去拿货了,你别在这里忙活了,帮妈干活去!”

鲁厂长继续道:“这摆在眼前的钱,怎能不赚。我开始招回了原来离职的五个工人,又临时招收了七个县里的有名木匠与县五金机械厂的工人,现在厂里一共有十八人,分成三组,每三人负责打造一艘小火轮。你看,现在多气派,一溜的小火轮制造。”

“应该是木制小火轮,跟我们的一模一样。”陈卫星叫了起来。

孙建平却象放松了心情,道:“不用愁,等我们赚足了钱,说不定那时,可以开个超级大的百货商场。”

吃过早饭,一伙人到了广播站,戚美丽正在播音,他们就在院子里聊天等候。

这衣服还没配套上身,头发先理了,孙建平与陈卫星互看着,忍不往自个儿又对着国营店的大镜框哈哈大笑,一衣土布衣裳,弄了个花油头,一点都不配套。

“赵卫国,我已经说服薛月云,为了百货商店的事,她准备去找一趟戚美丽,她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时间陪他一起去!两个人也好说话,不容易被戚美丽拒绝!”陈卫星还没找薛月云,但是他却顺便先拉上赵卫国,他觉得赵卫国或许懂点什么,毕竟人家一个亲眷在镇里住着,他去得次数比较多,镇里混得熟络一点。

赵卫国刚帮着装完货,就被陈卫星拉过来,问他有没有兴趣搭伙开百货商店。陈卫星的想法是,在戚家村的公社,租用一层的房子,开起百货商店。地点为什么在戚家村呢,一来这里是公社所在地,二来这里是周边村的中心,所以容易聚集人气。

“是这么回事,你看这小火轮!”孙建平指着大船舱,笑道:“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打理了,你说我能管得过来嘛!所以我想啊,索性找个人,一起做生意。”

“去,我妹有事找我,别打岔!”孙建平想想又觉得不对,按茹花的应对能力,不会这么大老远跑来找他解决问题,叫道:“什么事,说吧。”

正月是菜市场蔬菜用量最大的时节,他在各个村里,订购有特色的菜品,直接地头采摘,过秤,装船,装好就运往市里。

他到市里的大供销社提了货,直接运到码头,十大铁桶的封装柴油,装了整整半个船舱。

孙建平与工人们相互拥抱过后,同孙德顺、陈卫星、赵卫国一起跳上了船。

改革一年里,孙建平所赚到的钱,现在全部砸在了一条与农田生产无关的小火轮船上,而这船能不能造得出来,还是个未知数。这件重要的事情,他事先也没有跟家里人商量,最主要的,孙建平还是怕说这些事,一定会遭到家里人的反对。他现在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了。

社里的洪书记也被骂得坐不住了,骑了自行车,挂了个破牛皮公文袋,铃铃响着抄田垠小路,摔了好几跤,衣服袖子全挂着灰土,直奔孙建平家。

“说的也是,孙建平,只怕戚美丽这一去,是金丝雀关进了鸟笼,她自已比你更清楚,她不会活得更自由。”陈卫星毕竟是村支书的儿子,不无感慨,“真的都散啰,各奔前程,别人给划下的前程也好,自已找出的前程也好,都得一趟一趟走啰。”

陈卫星也马上凑热闹,与赵卫国一唱一和,叫道:“女同学们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千载难逢,现在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举手,孙建平他不选一个,他不是人!”

“那他晚上住哪里哦,你总不会让他在野地里宿一夜吧!”鲍海棠声音大了一点起来。

孙建平与鲍海棠一路说笑,谈的大都是小时候的趣事,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戚家村。社广播站就在戚家村的东头不远,两人径直就奔站楼去找戚美丽了。

戚美丽继续说:“他家的东西,一件件的,都得摆得整整齐齐,桌子椅子沙发什么的,都得基本固定在一个位置,不能随便挪动的。更有趣的是,进去后,得规规矩矩的,问阿姨好、叔叔好,然后坐下来时,要坐得平平正正,不能随便想怎么轻松就怎么坐靠的;还有呢,拿茶杯喝水,得一小口地嗫着,不能出声音,而且喝了一口吧,得斯斯文文地放下来,过一会作才能再喝第二口的,如果你想渴得想喝个痛快,那你就连想死的心都有。

孙建平赶紧打住话头说:“我看,广播员同志,我们今天就说到这儿吧,盼望我们的生活更美好,大家幸福快乐。”

戚美丽一开门就跑进来,对孙建平挤眉弄眼:“我说吧,不敢不来,准备得怎么样,可以马上开始了吧!”

熬到初中毕业,孙建平就正式参加了队里的劳动,稍稍缓解了点家里的困难,一家人省吃俭用,勉强支撑日子。在孙建平看来,日子也就这个样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太多的想头。

孙建平在卫生院做简单的消毒处理,公社农技站的工作人员也被请过来,判断咬伤孙建平的应该是什么蛇。

建平妈好奇地拿到光亮处,仔细察看:这张照片上是一位少女,年纪有点小,十五六岁的模样,笑得很清纯,一口洁白的牙齿,两个小酒窝淡淡地显露在瓜子形脸上,笔挺的鼻梁有股傲气,显得特别俊俏,两根麻花辫子齐齐搭在肩上,额前头发是斜着的刘海,两道杨柳细眉,眉梢飞扬,闪着一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特别有神,笑意盈然。

孙建平觉得应该认真算计,如果三亩八的地,二亩八去种稻谷,一亩机动种植,四季瓜果蔬菜,什么好卖种什么,这样就会有额外的收成。

就在孙建平家的院子里,几十个青年人捧着里屋烧出来的汤圆,呼哧哧地吃着。农村干好事嘛,吃汤圆取得个好兆头,大吉大利。

但吃了汤圆,孙建平并没有让大家散去,现场就发红包工钱,孙书记与孙村长与都每人得到一个红包。

大家围在孙建平家的院子里,都为现手拿到工钱快乐,好几个人打开红包,看里面是多少钱,看谁比谁多了没有,一边议论着电灯真好的事,热闹非凡。同时,大家也等着天黑以后,看看电灯亮在屋里的情景,好享受一下,回去做个谈资吹个牛。

孙建平分了红包后,让大家等一会,说有要事商量。他搬了张凳子放在电灯下,自已站了上去。大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孙建平拿了一个搪瓷盆,说道:“分厂准备再召十六个人,只免费学技术,不一定参加工作。有愿意报名的,都写下自已的村名和姓名,放到我的搪瓷盆里。”

薛月云与孙茹花忙着分纸条,帮着把元珠笔在人群中进行传递。挤挤闹闹了一阵子后,孙建平就带着陈卫星、赵卫国,以及孙书记与村长到里屋去了。

他们主要是对报名的人进行登记,然后进行筛选。

二十二个人都报名了,必需剔除六人,可是大家意见还是很不一致,每个人都很积极的干活,没有一个偷懒的。

割舍不下的时候,村长说眯着眼抓阄算了,抓到谁算准倒霉。

孙建平最后说:“还是摸底了解一下,看谁得过什么病没有,这个可是最重要的。另外这二十二个人,都到卫生院检查一遍,我们再行决定录取。”

大家一致说好。孙建平一拨人重新来到院子,没有宣布结果,只告诉说每个人明天去卫生院做个检查,把结果再送分厂,检查费用由分厂出。

散场以后,院子里的灯光在黑夜里异常明亮,围了很多邻居窜门观看,啧啧赞叹,有说命好的,有说灯亮的……。

陈卫星与赵卫国搬了棋盘,就着灯光,又在院子里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