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婆子也在,招呼道:“哟,李婆子,你咋不早出来。啧,那么一头狗的,真大,”蔡婆子一边比划一边问她:“你说真是奇怪,我们这么些人都站在这里,那狗愣是直追着你家长宗咬,跟有仇似的。你家做了啥缺德事儿啊?”

“你别瞎闹了,你下去谁背你上来?老实呆着。”

“趴下,别让他看见你。”

“要地干什么?没听见说吗?他要在炕上瘫一辈子的。要了地去也是荒在那里。再说,养他这些年,给他娶了媳妇,拉扯了孩子,够对得起他了,以后大房得往上房交孝敬。”

“大妹——”花雷欲言又止。

“这里疼?”

可能是实在不好干看着了,花长光三人讪讪的上前抬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花长念弄了出来。

“你叫吧,把野物都惊走了,看这一天能捞着毛?”

这是花雷的声音,一阵咯咯咯,能听见鸡圈里的鸡被追得四处乱飞。搀着李氏恶毒的咒骂,遭瘟的破孩子,咋没生下来就淹死掐死摔死各种死,咋那么不孝跟老人对着干呢?

小花冰并没失望,心里只觉得大姐一定会抓着野兔啥的,听得花云说话,忙跑了过来:“大姐,抓兔子啊。”

不过,花云眼里一冷,敢动我的人,还从没谁能安然无恙过。

花香儿比她大两岁,以前还喊声姐呢,现在也直呼其名了,花长念睁只眼闭只眼。连祖母都变成老太太了,也别管什么堂姐了。

花长念还没忘,又问了遍,眼角却是瞅着花云。

王氏哭着拉着散开的衣襟把自己大红底滚黄边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赶紧遮住。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婆婆,比隔壁蔡婆子还不要脸!

端着灯,查了一圈,李氏吁了口气:“明个儿再放些耗子药进来。”

“咳。”

虽然没炒匀,可香啊。

墙头传来一阵笑,蔡婆子竟亲自竖了梯子扒着招手:“小花雨,快来,给奶奶说说又咋了?”

有了盐,她就能有力气。有力气,她就能再找到肉吃。这一刻,花云又觉得牙床在发芽了。

郎中气着了,故意道:“叔,我开的都是便宜药不值钱,只是止血养伤的,那么大豁口呢,得多吃些日子。想你家大媳妇活命,大枣枸杞炖肉,老母鸡煮汤,鸡蛋骨头不能缺,咱只是建议,还要不要你大媳妇活命,您自己看着办。”

众人就笑,还和睦?除了花长念一家吧。

万氏眼睛一缩,花雨一停。

花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大大眼睛里满是控诉:岂止是大姐,我们谁都没吃饱过!

被李氏一瞪,忙不迭钻进屋摆桌子去了。

木棍顺着野猪一只小眼睛轻轻松松扎进脑子里,花云再使劲儿一搅。

光亮的通道,一体的冷金属,来往的人表情肃穆而庄严,白色的隔离服,将人体的热度也隔了起来。

“走。”花雷跑到鸡圈跟万氏说了声,又跑回来,取下挂在墙头的麻绳,牵着花云从后门出来。

花云喉咙本能的一动,不知是什么力量流了出来,缓慢而艰难的睁开眼,正对上一个逆光中的少年。尽管看不清脸庞,她却感觉到浓浓的关心。

花长念跪在地上抬头看他爹:“爹,云儿也是花家的孙女啊,小孩子多教教便好,爹,爹,儿子舍不得啊…”

“这不是巧了吗。”

花长耀脸更冷,李氏那个着急哟。儿子被媳妇教坏了呀。

花老头沉着脸:“够了,啥时候了,赶紧请郎中呀。长祖,你去。”

花长祖打了个哆嗦,退了几步。

“爹,我不敢呀。要是路上出个啥事儿,你还想见到活的儿子不?”

“你——”花老头没法反驳,转头道:“顺风,你去。”

花顺风立即道:“祖父,我们二房的更不敢出去。”

说完拉着三郎花顺水出了四房。

花老头嗓子一堵,再看别的几个孩子,都扭过了头。

花长祖小心道:“爹,其实你去最安全了…”

前头那个记着夫妻情分,肯定不会对花老头出手。

花老头那个凄凉呀,他也怕呀。

李氏尖叫一声:“我去。”

“你去什么去,一个女人大半夜的在外头走,像什么话?给长耀收拾收拾,我去。”

花老头出了门,佝偻着背,怎么看怎么萧索。他倒是想让花雷走一趟呢,他跟董大胜可是关系好,可是——他没脸开口呀。

董郎中一听花老头的话,半天都懵着,这白天才出了事儿,晚上又翻了台?真是他亲婶子回来了?

“成,叔,你等等,我先擦把脸醒醒神。”

花老头不好催,董郎中捧着冷水擦了把脸就跟着走了。

花长耀没啥大事,就是光着两条腿被屋顶掉下来的碎瓦片扎了几道口子,还有一根木头砸了把腰。

“没啥大事,歇两天就好。”

董郎中给他上好药包扎好,把药瓶子往背箱里要放又顿了顿,略微一犹豫,还是放了进去收好。

要是自己问他们买不买外伤药,李氏怕得跟他拼命。算了,不招人嫌了。

“大侄子,麻烦你了。”

“不麻烦,叔,我先回了,你们也歇着吧,不用送了。明天,我把药送过来,只是补血消炎的,不贵,一百文就好。”

“哪能麻烦你送来,我让…我自己去拿。”

“别,别,我送来,再看看长念哥的伤。”